安若晨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似没了知觉。额头上有道划痕,脸上也有些细碎的小擦伤,但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外伤。
这时候卫兵和马夫赶到,陆大娘含泪唤一个丫头快差人去请大夫,又让卫兵快去找板子,将安若晨抬回屋去。她一连声的唤,可是安若晨毫无动静。陆大娘再忍不住,哭出声来,“是我不好,我把姑娘吓着了。”
“不怪你,不怪你。”丫头忙安慰,“陆嬷嬷只是叫了声姑娘,姑娘定是有心事,正入神,这才惊着了。”
“就是,就是。”马夫也道,“嬷嬷快别自责,方才我们都看到了,是战鼓突然惊蹄,马儿就是这样,有时候也不知怎地突然发起脾气来,姑娘没把好缰绳,这才出意外的。”
陆大娘只顾着哭,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丫环和马夫守在一旁,一脸愁容。
不一会板子拿来了,众人轻手轻脚将安若晨抬回了屋,搬到床上。安若晨在这个过程里依旧没甚反应,只是搬动时似乎有些疼痛,微微呻|吟了一声。陆大娘连声唤她,安若晨却似没听到,没有反应,只皱了皱眉头似在挣扎,而后又晕了过去。
陆大娘催着叫大夫,丫头奔走打听火速回报,已经去了再等等。
卢正、田庆、古文达等人均被惊动,前后脚赶了过来,陆大娘把人都先赶了出去,自己带着丫头先给安若晨检查检查身上可有大伤。丫头转身去拧热巾子时,安若晨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陆大娘就在眼前,悄声对她说了三个字:“我没事。”
陆大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再次红了眼眶。她用嘴形询问:“可伤到了何处?”
安若晨用视线瞥了瞥自己的左胳膊。她摔下马时用胳膊护着了头,落地里砸到了左胳膊。
这时丫环拿着巾子转身过来,陆大娘大叫:“姑娘,姑娘。”安若晨顺势闭上了眼睛。
丫环忙问如何,陆大娘抹了抹眼角,称方才似乎见得姑娘睁开了眼睛。丫环给安若晨轻轻擦了擦脸,道:“没醒呢,碰她都没甚反应。”
不一会大夫来了,陆大娘出去迎。卢正、田庆等人在屋外已听丫头和卫兵说了事情经过,见陆大娘出来忙问如何,陆大娘只说一直昏迷不醒,接着把门关了。
众人在外头继续等,周长史犹豫半晌,道:“白大人说了,姑娘去向、动静都得上报,这个……这个摔了马受伤的事,是不是该派人与大人说一声。”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剐了过来。
卢正道:“你急什么?”
田庆道:“怎么不惦记着报将军呢?”
周长史张了张嘴,颇有些委屈。
古文达道:“你等等看大夫如何说的,现在去报也无用,白大人多问几句你答不上,也是讨人嫌。”
“好的,好的。”周长史觉得这理由甚好。
又等了许久,终等得大夫出来。大夫对着众人询问的眼神直摇头:“胳膊摔着了,但多严重不好说,都有擦伤,稍晚些该肿起来了。安姑娘昏迷不醒,也没法问她,只我摸着似有骨裂,先开药,上夹板子稳定勿动养着。身上摔淤的地方擦擦药过一阵就好。这些都是小事,如今就担心她摔着脑子,若是久久不醒,便是要糟。”
陆大娘道:“我会盯着状况的,全照大夫嘱咐的办。若姑娘睁眼了,便与大夫说。”
大夫点点头:“先抓药吧。今日先将药喂了,看她能不能喝下。我明早再来。”
众人又围着问了几句,大夫一一答了,这才告辞离去。
陆大娘赶忙张罗人抓药送大夫等一通忙,古文达对周长史道:“这样吧,你先等到明日,看看姑娘今夜里的状况如何,醒没醒,大夫再来看过,病情轻重有个结论,你再报白大人吧。”
卢正、田庆一起点头:“对。”
陆大娘回头瞪过来:“谁要报白大人?”
周长史一句话堵在胸口,大家这眼神,他又不是叛徒!这报事不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自然不忧心。到时白大人怪罪下来,可不头一个问罪的就是他嘛。
没人去报,但白英不久后还是知道了。原因是夜里他派了一个传令兵过来嘱咐,说是请安姑娘尽速将入紫云楼后的得到的指令受到的安排,还有办的事联络的人都写一写,白大人等着要向梁大人报事的。那传令兵道:“大人让我问,如今写了多少了,写多少拿走多少。”
周长史心想,催得这般急,是防着串供还是怎地?他再拖延不得,只得相告安姑娘下午骑马摔着了,至今未醒。
于是白英带着钱世新过来了。
众人又再聚到安若晨的院子里,陪着白英探病。
这摔得时机太好,白英自然有疑心。叫来了相关人等仔细一问,将大夫也盘问了一番,完全找不到疑点。甚至安若晨正准备写供述的架势都摆好了,文房四宝还摆在桌上未动。陆大娘推测,也许经得事太多,姑娘要在脑子里理一理,这才是骑马放松放松。也因此走了神,被叫唤声吓到。
陆大娘这话竟然还有物证相佐证,安若晨给龙大写的信还摆在桌上,众人因为先前忙碌未留意,如今给白英一解释,说到桌上的笔墨纸砚时看到了。
白英可不客气,只当那纸是写好的供述,拿过来一看,却是写给龙大的信。信里附合龙大对白英的夸赞,还说一定好好将事情交代清楚让白大人安心好交差。
一字一句简直是将白英噎得死死的,什么怀疑之词都没法说了。
每一处都值得怀疑,每一处都毫无破绽。
白英只能道:“好好照顾安姑娘,若她醒了,便来报我。”
☆、第133章
第133章
白英与钱世新回到衙府,问他:“你如何看?”
钱世新道:“身边的丫环婆子帮着她掩饰说谎是有可能,可卫兵马夫各位大人可不会全被收买。再有大夫瞧过病,她身上也确有伤。我想就是碰巧了。哪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来赌呢,不过是写个供述,不至如此。安姑娘不似心中有鬼之人。”
白英点点头,未说什么,让钱世新出去了。
钱世新回了中兰城的府宅,寻思了好一会,叫来了手下陆波。陆波并无官职,名义上是他的随仆,实际却是得力干将。钱世新毕竟身为县令,许多事亲自出面颇有不便,陆波便是他的臂膀耳目,为他暗中行事。
钱世新与陆波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让他悄悄去与紫云楼里的接头人联络,探一探安若晨究竟是何计划。
陆波听完也是吃惊:“她真摔假摔?”
“七八人亲眼所见,自然是真的。”
“她当真豁得出去,这摔不好就真要了命了,不然摔出个残疾也是够呛。”
“所以更要提防她的打算。她连命都不要,其他的事更是敢的。如今正到了关键时候,切不可被她破了局。”钱世新说着,细细一想,从前似乎还真是每每关键时候突然出了岔子,最后事情都能与安若晨牵连上。
陆波明白事情严重性,忙应了。
钱世新再与他交代了一番,然后命人备轿,他去了一趟安府。
安之甫对钱世新到访很意外,但也欢迎。钱家老子是煞星,这儿子却是福星。
钱世新客客气气,向安之甫问候了安若希的伤情,又再为自己父亲所为道了歉。然后他提到今日上午在紫云楼外见到段氏的事,询问了一番段氏的情况。“我派的人说将四夫人安全送回了。我想着四夫人身体不好,自己一人出门也不知是为何?”
安之甫叹气道:“那婆娘有些疯颠,我让婆子丫头守着她的院子。可她平素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安静乖顺,丫头一时没留心,竟被她偷偷跑掉了。后来自己回来,我们也是吃了一惊。原来是大人派人相护,多谢大人了。”
钱世新假装想了想,道:“这么说来,安老爷不知她外出之事,那想来也并未授意她与安大姑娘联络。”
安之甫忙摇手:“自然没有。”
钱世新笑起来:“其实家人之间走动也不是什么坏事。从前是我父亲别有居心,弄得安老爷与安姑娘尴尬了。如今我父亲为他做的错事受到惩处,安老爷便放心吧。与不与安姑娘往来,那是你们自家事,与外人无关。”
安之甫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钱世新又道:“我这次来是有两件事,一是为我父亲所为赔个不是。二来我对安家有愧,总想替我父亲弥补安老爷。想来想去,也不知能做什么。我最近在中兰城呆的时间长些,安老爷有什么事可随时来找我。再有,不知安公子可有兴趣入衙门做事?我看安公子沉稳懂事,是个可塑之才,加以栽培,能成大器。若是安老爷安公子愿意,我便留心留心,若有合适的位置,我便为安公子安排,可好?”
安之甫喜出望外,这是说他们安家里要出个公门里的人物吗?安之甫连声答应:“钱大人抬举,我们自然是乐意的。”
钱世新笑道:“刚开始,定是得从小吏做起,不过安公子聪明伶俐,相信很快便能有所作为。”
“好的好的。”八字还未有一撇,但安之甫仿佛看到儿子穿着官服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威严的景象了。
“还有呢,四夫人生着病,那般乱跑,可是容易出事。毕竟紫云楼军衙重地,擅自闯入可是会被砍头。我有些担心四夫人不知轻重,万一犯了什么事,又惹了麻烦。毕竟她与安大姑娘一直心有怨恨,安老爷又不能将她关起来。”
“能的,能的,我这就将她关了。锁在屋里,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