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意来与他偶遇的就好。薛叙然这般想时,安若希正转脸。
一见到薛叙然,两只眼睛明显发光。
那闪光让薛叙然直嫌弃,撇了撇嘴,给她一个大白眼。
安若希愣了愣,未意识到自己眼中光芒,自然不明白薛叙然在嫌弃什么。她不服气了,不过是不经意看了你一眼,怎么了?!
安若希本能地也一个白眼回敬回去。眼神给的流畅自然熟练。她于安家自小磨练,娇蛮跋扈表情很是到位。
薛叙然一愣,皱了眉头。
安若希也下意识地皱眉头,等等,她刚才干什么了?
薛叙然见她皱眉,更不高兴了。这是他做什么表情她便学着做什么表情吗?!讽刺他?报他上回拒婚之仇?
薛叙然气呼呼地上轿,火速走了。没眼看她,一点都不想看到她,小心眼的姑娘,表情还挺多。
安若希愣愣看着薛叙然远去的轿影,很想捶胸顿足,眼睛啊你为什么白他一下啊!薛公子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故意的。
稍晚时候,姚昆等到了钱世新。
钱世新表情并不太好,显着疲态与无奈。
“昨日夜里大人走后,我父亲又犯了混,弄伤了个丫头,还打骂了好几个家仆,摔了一屋子东西。我说了他几句,他便不痛快了。一早便置气出走,说是外出游玩,不碍我的眼了。”钱世新摇头叹气。
“那轿夫的事,可有眉目?”姚昆表面上不追究,但实际还是拜托给了钱世新。钱家里头的人与事,钱世新自然更方便问到真切的消息。
钱世新再摇头:“没有新消息,不止府里,我今日在县里还提审了些相关人等,没人有那轿夫消息,也没人知道那轿夫勾结了什么人。”
姚昆也叹气:“不着急,慢慢查吧。这么些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去。找到他们,证实与钱老爷无关,这才能不落人口实。不然传到坊间,轿夫是钱府的轿夫,百姓可又会说闲话了。”姚昆未告诉钱世新,他派了人盯着钱裴的举动。钱裴与钱世新大吵一架离家游玩的事,他全知道。他的人会一路跟着,看钱裴究竟要到哪里去。
钱世新与姚昆又叙了叙话,说了些公务相关,又提到今日安家的公子安荣贵来找过他,为自己父亲求情。说父亲安之甫确是不知道段氏做了这样的事,平素跟那轿夫也无往来,更不知道那些劫人的汉子是何人物。安家除了那疯颠的段氏被人利用,确是冤枉。“他大概是想着事情是被我父亲的轿夫拖累,让我念于此帮着说项。”
姚昆道:“严格说起来,安之甫管教不严,应当担责。轿夫追查不到,安家还不好好惩处,如何与百姓交代?”
钱世新应着:“大人说得是。关上几天,待风声过去,再放了吧。”
姚昆正是此意,点了点头。
钱世新与姚昆说完事情,告辞离开。至衙府大门近处,看到了衙头侯宇。
钱世新神色如常走过去,侯宇对他施了个礼招呼“钱大人”。
钱世新点点头,而后飞快地道:“铃铛没了,你可有消息?”唐轩死得太突然,一点没交代。钱世新不禁有些心急。
侯宇道:“没消息。不过既是没新的指示,那自然就是一切照旧。计划没变,耐心等待。”
钱世新颔首,若无其事离开了。
这天晚上,安若晨给龙大写信,交代她回城后发生的事。在军营时,龙大与她定了些暗语,所以写起信来她放心许多。只是事情比较纷乱,她猜疑的心思重,也不知该怎么说好。于是这信写了许久都没写完。这时却听得丫头报,说太守府方元方管事求见。
安若晨忙让人备茶迎客。方元仍是那副有礼淡定地模样,他道:“我家夫人想起还有几件曹先生的衣物漏了,嘱咐我过来送一趟。”
安若晨忙客气说麻烦了方管事。方元将东西递过来,安若晨一接,却是觉得沉甸甸地很是重手。
方元微笑着轻声道:“十七年前的案录卷宗,可是不好找。这过了十多日才翻出来,希望没耽误姑娘办事。”
安若晨大喜过望。虽不知这案录有没有用,但研究明白从前案情,总觉得心里才会踏实。她自然明白方元定是费了许多工夫才能将东西拿到手。她拿了些银子,想给方元以示谢意,方元却拒了。
“姑娘,我家大人夫人都是忠义之人,姑娘与他们一般,值得敬重。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姑娘拿银子出来,还真是折辱我了。”
安若晨听得汗颜,连声道歉。
“姑娘认真查案,说起来也算是为大人解忧,我替大人谢过姑娘。”
安若晨更汗颜了,她的嫌疑名单里太守赫然在列啊。真希望是她怀疑错了,不然她真有些没脸见一直这么帮助她的方管事。
方管事紧接着又告诉她一个消息,说是方才不久前太守才收到驿兵的报信,巡察使大人队伍再有十日左右会到。梁德浩大人会直接往茂郡,其属官白英大人来平南。姑娘若有事,可提前准备,素闻梁大人与白大人都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好官,定能帮上忙的。
安若晨再次感谢了方元。送走方元后,安若晨又琢磨上了。
刚正不阿的好官到了这里,对细作们该是重大打击吧。所以唐轩必须得死,他在牢里就是个祸端,尽早会被严审出来。太守大人放他出去钓大鱼是碰巧了?他若在牢里呆着,会比在外头呆着安全。细作若想在牢里下手,冒得风险太大了些。牢狱进出之人,可是都被记录过的。
安若晨给龙大写完信,想着办法将暗语夹在日常报告里说明局势,言明唐轩已被灭口,事态疑点众多,她不能离开。
四夏江军营里,曹一涵与南秦俘兵被囚在一起。几日相处,曹一涵与那些兵士已混熟,大家见他是霍先生侍从,又是文人,对他还算照顾,发放食物和水时会让一让他。这夜里,大萧一兵士忽地过来敲栅栏高喊:“今夜里将你们转至石灵崖,一会上囚车都安分点,稍有动作,格杀勿论。”
南秦众俘均是惊讶,一领头的喊道:“为何去石灵崖?”
那大萧兵士冷笑道:“你们南秦不是能打吗?对着自己人看还能不能下得去手。”那兵士说完就走了,留下南秦众俘们震惊脸。
“什么意思?是石灵崖军情告急,所以要用我们去做人盾吗?”
“他娘老子的,我就说大萧人心狠手辣。”
“我去他娘的龙腾,龙家军的威名竟是这般来的吗?他是打算将咱们尸首挂在石灵崖上威慑咱们南秦大军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有一兵士突发其想:“啊,咱们把军袍脱了,就算挂上了,未有军袍谁知道是不是南秦兵,那我南秦大军看到尸体也会不为所动。”
大家纷纷应和。有人喊脱了会冷,有人喊冷死也比受辱强。大家开始脱起来。
曹一涵幽幽说了一句:“人家真想这么干,弄些衣裳有何难的。要给尸体穿什么,甚至啥都不穿,不是简单得很嘛。挂了尸体就是威慑,管你死的是谁。我南秦将士看到,又怎会无动于衷,战争残酷,谁又会不知道呢。”
众兵士顿时停下了脱衣的手。可别没被挂出去就什么都不能穿了。“刚才是谁提这馊主意的?”
一兵队长坐在曹一涵身边,对他道:“曹先生,我们虽为阶下囚,但军魂是有,义胆仍在。霍先生是为我南秦牺牲,被大萧所害,这事一定得让皇上知晓啊。无论如何,我们会护着你的。”
曹一涵心里真的感动,自身难保,竟还想着护他。他们南秦的兵士心地多好。霍先生说得没错,权贵玩弄权术,苦的是这些朴实勇敢的兵将与勤劳谋生活的百姓。曹一涵哽咽点头:“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他想霍先生了啊,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就这般去了!他想念他,他甚至没能带上他的骨灰和遗物。他若不能完成所托,如何有脸见先生。曹一涵忽然悲从心来,伏膝大哭。
当晚,这一百零三名俘兵加上曹一涵,被运往石灵崖。临出发前曹一涵与众俘看到了龙腾大将军上马。只匆匆一瞥,他们的囚车便驶起来了。但大家都明白了,原来竟是那位传说中的龙腾大将军亲自押他们去石灵崖吗?那之后他会石灵崖督战?大家顿时更紧张了。
中兰城这头,一连两日,都没什么大事发生。安若晨被劫的事在市坊间的谈论度低下来了。但另一件事悄悄生温。事情还传到了谭氏的耳朵里,谭氏认真一打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来竟是早有这事了,她竟然不知道。
谭氏与衙狱里探望安之甫时,忍不住将这事说了。
“什么?当初薛家来提亲,安若晨那贱人居然敢从中做梗?!”
“可不是。也是丫头听到传言与我说的,我便让她去仔细问了,确有此事。那贱人定是瞧着薛家不错,见不得我们好,欲报复呢。只她不清楚当初可是我们拒了薛家的,她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
安之甫咬牙,却是不这般想。“我们拒了薛家的事,媒婆子间定然也是知晓的,安若晨又何必再派人去与她们威胁阻喝。”
“老爷的意思,薛家那头还想再继续议亲来着?”
“定然是如此。媒婆子肯定是拿了薛家的主意想继续谈这事,那贱人听闻了消息,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只我们家傻傻的以为拒了便是了结了。”
谭氏可是气不过:“当真是贱人,如此说来,咱家那些不顺遂的,指不定哪些是她在背后做手脚。”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爹爹和二姨娘在说哪个贱人呢?我吗?”
安之甫与谭氏转头一看,还真是安若晨。
安若晨确认谭氏已收到消息,又听到报她来探监了,于是也认真打扮了一番,光鲜靓丽地过来示个威。她特意带着田庆与卢正进来,后头还跟着两位狱差。那真是威风八面,非常嚣张。
安之甫愣在那,喝问:“你来做什么?”
“来看爹爹啊。”安若晨一脸无辜,“我们父女许久未见了,爹爹好不容易坐趟大牢,我来看看牢里的爹爹怎么个狼狈可怜,受报应的。啊,听说爹爹挨板子了,舒服吗?”
安之甫怒极,谭氏也气得一指安若晨,正要开骂,卢正一剑便横了过来,差点削点她的指头。谭氏吓得后退两步。安若晨微笑道:“二姨娘,别指指戳戳的,礼数呢?”
卢正收回了剑,退回安若晨身后。田庆与狱差低语两句。狱差点头,转身去搬了椅子来,安若晨道了谢,四平八稳地坐在了安之甫的牢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