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他怎么得罪她了?没有像阿爹那样疼爱她?没有答应她苦苦的哀求?或者休了她……
可是,他本来就不喜欢她啊,又不曾亏欠她,为什么要对她好?
并非每一个人都像九安,无私的关心她帮助她。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如果出现了,定是有所企图。倘若别人伤害你,那也不值得难过,因为没有谁有必须对你好的义务。这是韩敬已告诉她的话。那个畜生偶尔也会说人话。
那么沈肃也没有必须对她好的义务,是吧?
这个人很讨厌,但真没亏欠她,他唯一亏欠的便是那块胎死腹中的小肉……想到这里,她暗暗退缩,那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她已经烧了很多纸,而且她当时并不懂会有孩子,甚至她自己都是个孩子,也没有人教她……
刘玉洁望着他,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情绪,沈肃暗暗心惊。
自己不也曾为了逃避亲事盼望他去死,那么被骗婚的他是不是也盼望她死掉?刘玉洁打了个寒颤,幸好他没杀她。
她对他的要求很低,没杀她就好。
刘玉洁改口道,“没有,你没有得罪过我,我们只是互相厌憎罢了。”
沈肃“哦”了一声,神色平静。
半晌,他才低声道,“如果我让你伤心了,那也许是……我认为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你。”音色如沉弦。
她昏昏欲睡,也不知听没听见。
冰袋寒凉,搭在额头时间一久,那光洁的肌肤隐隐泛青。掌心探去,凉意似乎穿过皮肤渗进心里,擦了擦留在她莹润肌肤上的水渍,“感觉好点了吗?”沈肃轻声问,目光深邃。
好像好了许多。
倦意涌涌,她揉了揉眼皮,白皙的手指,嫩如柳芽。她的手明明很小,却不失修长,明明纤细,手背却有小肉窝儿,倘捏在手心,绵绵无骨,可爱极了。
“洁娘,”他唤她,“刘大人不会有事的,你别怕。”
刘玉洁背对他,似乎已睡。
“我会紧紧盯着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人能伤害你……”
她知道他说的“他”是谁。
不知那奇怪的大夫开了什么药方,服下药丸的她竟有种从未有过的松懈,心神安宁,喝完水就犯困。
抬手摸了摸她额头,温度退下了,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睡意恬淡,沈肃望着她,覆在她额上的手不禁轻轻抚向那同样光洁的粉腮,入手滑腻而温暖。
自从赏花会后,韩敬已的欺负,刘涉川的朝堂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令措手不及的刘玉洁五内俱焚,偏她还要假装坚强,终于体力不支病倒。
再次醒来,身子格外轻松,一场无梦的沉睡令她有种洗筋伐髓的舒畅。
******
刘玉冉给刘玉洁做了一双绣鞋,粉嫩嫩的颜色,镶了米粒大的珍珠,团成可爱的小花儿,难能可贵的是这些珍珠看上去一模一样,是她仔细挑了好几天才挑出的。正好够做两双,粉色这双给洁娘,因她喜爱浅紫的衣裙,配上淡淡的粉,仿佛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人儿,又甜又动人。
却在半路遇上春风满面的刘玉絮。
自从得到梦寐以求的谭记刺绣衣裳,刘玉絮就感觉自己不再是五品官儿的女儿,行走在外,特别是回外祖母家,感受四面八方而来的羡慕眼神,这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该有的体面!
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她心里不得不认同穿着浅紫衫裙的刘玉洁美的不像话,所以佟氏问她喜欢哪一套,尽管去挑时,毫不犹豫的她就拿了紫纱短襦月白裙。这令她郁闷了好一会儿,我为什么要喜欢那个妖妖娆娆丫头喜欢的颜色?!
直到姐姐不咸不淡说了句:你穿起来比她好看。
她心中哽住的大石方才落定,没错,我比她好看。
如今又看见刘玉冉精心制作的粉色绣鞋,哪个姑娘不爱俏,只一眼她就爱上这别具匠心的手艺。
倘再搭配身上这套衣服,马球赛上不知得要迷死多少世家公子!
“冉娘,高禄公主邀请我和姐姐观赏马球,你这双鞋先借我穿吧。”她开口就要,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蹙了蹙眉,刘玉冉就算胆子再小,也不是被人打完右脸忙着送左脸的人。
“这是给洁娘做的,你最好别惹她不开心。”她不悦道。
刘玉洁的?
刘玉絮一顿,这才发现冉娘要走的方向正是洁心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乎有只冰冷的小手从水里浮出拽着她往下沉。
那就是个疯子!
不是她怕她啊,而是姐姐警告她暂且安分一段时间,目前不宜再激怒小长房。
哼,不就一双破鞋,谁稀罕!
刘玉絮色厉内荏的喊了声,携着婢女匆匆离开。
说话真难听,哪里还像个闺阁女子,“破鞋”两个字岂是女孩能说出口的。刘玉冉望着刘玉絮的背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绣鞋这么漂亮,洁娘穿了一定很好看。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明媚许多,对气愤不已的梅妆道,“我们走吧。”
却说刘玉絮气呼呼离开,身后的红绸不时轻声唤她“小姐,慢一点,走这么急容易磕绊”。
她听了便走的更急,一道黑影“唰”的从她脸前飞过。
啊!她尖叫一声。
什么东西!
喵呜~
那是一只山耳猫,亮灰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毛绒绒的圆脑袋,水汪汪的琥珀眼眸清澈见底,再配上粉嘟嘟的鼻子,着实是个可爱的小玩意儿。刘玉絮一喜,这不是洁娘家的小畜生么!
喵,她模仿山耳猫的叫声,捡起一片叶子逗弄,企图骗它下来。
山耳猫一动不动伏在太湖石假山顶端,漫不经心斜睨她。
快下了啊,小畜生!刘玉絮娇嗔的跺了跺脚。
“算了吧,这猫很野的,万一伤了小姐便不好。”红绸小心劝道。其实她也怕任性的小姐伤了山耳猫,太太已经三令五申的叮嘱过:仔细你的皮,看好二小姐,别再让她惹事。
小长房的洁小姐岂是好招惹的,连老夫人都不怕,万一小姐发脾气弄伤这只猫,估计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唤了半天,该死的傻猫仿佛失聪一般,无动于衷,居然还斜着脑袋打量她!刘玉絮气不打一处来,恶向胆边生,捡起块石头狠狠砸过去。
小畜生,去死吧!
嗷呜——
石头当然砸不到机敏的山耳猫,它纵身闪避,浑身的毛立起,尾巴竖的好似一根旗杆儿,叫声更是咕噜噜的吓人。
这……这小畜生,吓唬我呢!刘玉絮怂了,提着裙角便跑,也不管身后红绸的死活。
山耳猫扑过来,红绸本能的挡在刘玉絮跟前,脖子被猫爪生生抓出四道血淋淋的口子。
啊!红绸惨叫一声。
诧异的回头张望,刘玉絮几乎要吓尿了,红绸一脖子血,冲她喊,“小姐快跑啊!”
啊——
刘玉絮尖叫,跑的比兔子还快。
杀人啦,杀人啦,洁娘家的小畜生要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