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伤口一直在淌血,身体越来越冷,李于寒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一脚踩空栽进了一条裂谷中,咕噜噜滚下去,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摸摸伤口,血液早已干涸,腹中饥肠辘辘,显然不是刚刚跌进来,应是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李于寒撕开一条内衫,将裸露的伤口包住,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试着运转内功,攀住土壁上的树根、乱石,三两下爬了上去。
而后,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李于寒牢牢地困在其中。
“刺啦”火折子点燃的声响,在寂静的荒原上尤为明显,火把亮起,映出了三张神色不善的人脸。
“我就说,顺着血线能找到漏网之鱼。”这些人,穿着青色道袍,肩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八卦阵派,乃是六合宗的弟子。
看来他们是奉命在四象湖周围巡视,查找失踪的武林人士。
“也不知他有没有染虫?”
“管他有没有染上,杀了便是。”
他们可不想在把人带回去的途中突然被咬一口,那就治不过来了。三人简单粗暴地商议过后,掏出腰间的酒葫芦,朝着李于寒身上泼洒。油腻黏糊,带着些许香气,这是油!
李于寒瞳孔皱缩,眼看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朝着自己的门面直直地扔了过来。这种油沾身即燃,难以扑灭。千钧一发之际,只得运起十成内力,瞬间崩断了周身的麻绳,一脚将火把踢回去。火把点燃了其中一名弟子的衣角,那人大叫着在地上打滚。
粗糙的麻绳摩擦着只包了一层布料的伤口,使得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李于寒捂住胳膊,单手持剑,指着那三人。
“啊啊啊——”那人看清了李于寒的眼睛,失声大叫。那双冷静自持的眸子,已经变成了赤红色,随时都要发狂的样子。
发狂的人不可怕,发狂且武功高强的人才可怕,三人见他崩裂麻绳的内力,显然不是他的对视,连滚带爬地快速逃走。
李于寒立在原地,浑身颤抖,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流失。马上要变成咬人的怪物了吗?晃了晃脑袋,李于寒又点了自己几处大穴,提剑,横在颈间。纵然身死,也不能变成行尸走肉。
“啾——”一阵响亮的鹰鸣声在空中想起,而后,李于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明亮的烛火,有一名身着姜黄色广袖长衫的俊秀男子站在眼前,似是在看着他。仔细一瞧,男子双目紧闭,面白如纸,明显不是活人。
“你是鬼差吗?”李于寒愣愣地说。
“没错,我是鬼差小绵,交出你的引路钱。”鬼差微微抬起下巴,朝着他伸出一只冰冷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圆灭:佛曰终生结苦,诚不欺我
戚戚:那里苦了?
圆灭:萝卜苦、豆角苦、白菜帮子苦
戚戚:不是咸的吗?
针玄:哦,我怕疗效不够,多加了一罐盐
圆灭:QAQ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火烧
“别闹,”辰子戚闷笑着,拍了一把小绵身后的石教主, “舅舅,你觉得哪里难受吗?”
小绵乖乖地让开, 站到一边,露出了辰子戚的脸。
“小戚?”李于寒猛地坐起来, 左右看看,这屋子里灯火通明, 除却那个奇怪的小绵,其他的人都很正常。归云宫宫主丹漪, 穿着一身红衣坐在不远处喝茶,辰子戚身后还站着百草谷谷主和万蛊门掌门, 以及一个大个头的和尚。
鹰翎的人大半夜把李于寒扛了回来, 惊动了一个山庄的人。
得知这里是寂河山庄, 李于寒很是惊讶。寂河山庄离四象湖有八十里地, 黑更半夜, 他是怎么挪过来的?
“我中了那种蛊虫, 你们赶紧把我锁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疯。”李于寒有些着急,难得说了一长串的话。
“你说这个?”任踪灭拿着一个小罐子晃了晃,里面装着刚刚从李于寒伤口处逼出来的灰虫,“这虫该起个名字了吧?”
“就叫咸虫吧。”辰子戚递给李于寒一杯水。
见虫子已经被取出来,李于寒松了口气,接过杯盏喝一口,突然“噗”地一声喷出来。
辰子戚颇有先见之明地躲开,结果站在床边炫耀虫子的任踪灭就被喷了个正着。茶水喷溅到罐子里,里面的虫开始疯狂的扭动起来。
“觉得很咸吗?”针玄拉过李于寒的手把脉。
“嗯。”李于寒点点头,没再喝那杯水。
“那便是还有虫未除干净。”针玄叹了口气。
这虫一旦入体,便会深入脏腑,这一点倒是跟蛊虫颇为相似。且从已经发作的人身上传染过来的虫,比原先他们在北漠染上的原虫要活跃很多,发病也快,所以李于寒身上的虫一时也难以完全拔出了,须得等到任踪灭找出彻底灭虫的办法才好。
“庐山派去过战场的人,也都疯了。”听了前因后果,李于寒叹了口气。六合宗已经开始派弟子在八荒原上烧尸,完全是对待瘟疫的方法,说明这虫已经如瘟疫一般散播开了,要不了几日,六阳城附近就会尸横遍野。
为了控制“咸虫”,李于寒也只能在寂河山庄暂时住下来,每天跟圆灭和尚一起吃很咸很咸的饭菜。圆灭和尚反倒开心了不少,不再每天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这大概是有人同甘共苦的原因。
六合宗那边,果真如众人所料,咸虫像瘟疫一样传播开了,发疯的人越来越多。
“但凡发疯的,就地斩杀焚烧,被咬伤的统统关起来。”罗鸿风面色阴沉地下了这道死令。
“了寂大师的内力可以控制虫,还不至于要斩杀吧!”庐山派掌门卢修齐有些不同意。庐山派发疯的弟子比较少,他想方设法给送到了空明宗那里,求了寂给暂时控制住,若是罗鸿风这命令一下,他那几个弟子就都活不成了。
“不愿斩杀的,即刻带着弟子离开六合宗,回自己的宗门去。”六合宗的副宗主开口道。
因为六合宗的宗主罗鸿风是整个气宗的宗主,门派内的事时常无法顾及,便设了个副宗主之位,用来管理六合宗内部的事。
“回就回。”卢修齐冷哼一声,他是剑盟的人,一点也不需要听罗鸿风的话。
空明宗的禅房里,了寂大师形容枯槁,面色灰败,但还在坚持给几个人传输内力。
“师父,您不能再用内力了!”圆海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了寂的内力再深厚,那也是有限的,如此一刻不停地给他人传输内力,定然会油尽灯枯而死。
“无妨,为师自有分寸,多出一份力,便能多救回一个人。”了寂回手重新运功,复又罩在两人的天灵盖上,运功将即将入脑的虫逼回去。
“师父,不好了,罗宗主下令,要烧掉所有发疯的人。”圆净闯进屋里来,焦急道。
“什么?”了寂抬头,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师父!”
所有发疯的人,都被集中到了六合宗的演武场上。这演武场是用石头砌成的,比平地还要低上三尺,确切的说应该叫做演武池。
这些被捆住手脚的人,都是六合宗和极阳宗的弟子,罗鸿风要以身作则,先烧自己门派的。极阳宗向来为罗鸿风马首是瞻,便也把自己的弟子贡献出来。
这些弟子,有些是在四象湖就疯了,他们没忍心斩杀给捆着回来的;有些是在当场受了伤,回到六合宗之后又疯的。
“宗主,不要啊,小师弟还有救啊!”极阳宗的几名弟子痛哭不止。
“严郎啊,不能烧严郎啊!”素心宗的一名弟子玉韵哭喊着跑出来,扑向一名六合宗的弟子。
“师姐!”玉泉赶紧抱住失去理智的大师姐,奈何根本保不住,玉玲珑和玉芙蓉两姐妹出手,用缠在腰间的软绸将玉韵捆了个结实。
赵素柔走过来,一巴掌扇在大徒弟的脸上,“什么严郎,恬不知耻!”
“师父……呜呜,你让我跟他一起死吧!”玉韵哑着声音哭喊。
她所说的,乃是六合宗的一代弟子严君毅,三年前素心宗出事的时候,严君毅跟着宗主到素心宗料理事务,偶然与玉韵相识。两人这些年一直有书信来往,严君毅已经准备今年就来素心宗提亲了。
严君毅被捆住手脚,呆呆地坐在人群边缘。他早上被了寂大师压制过虫子,暂时这会儿还不疯。油泼在了他刚毅英俊的脸上,留下一道粘稠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