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
“是爹爹。”
“呀呀。”
“爹爹。”
父女俩一个教,一个叫,还是没有教对发音。纪凛也不恼,抱着阿尚到曲潋那儿,见她身边放着针线筐,他看了一眼,做的是一件男性春衫,便知是为自己做的,这让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的温和。
“回来啦,忙不忙?”曲潋将手中的活放下,接过女儿,给她脱了小鞋子,将她放到炕上,一巴掌按在她的脑袋上,轻易地将她推翻在一个大迎枕上。
“没什么好忙的。”纪凛说道,进了净房去洗漱,在曲潋跟进去后,对她道:“倒是有很多人过来和我打听三叔的事情。”
曲潋也不笨,略一想便明白了,“是不是因为最近三叔经常被皇上召进宫,所以有人动了心思,想要将闺女嫁给三叔?”
“嗯,但三叔无意如此,刚才我在花园里看他喝得醉醺醺的,心情有些不好。”
净了脸面,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夫妻俩回到外室,丫鬟将一杯参茶端上来。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晚膳再等会儿。”曲潋说着,让丫鬟们下去,只剩一家三口说话。
她重新拿了针线筐接着干活,纪凛则坐在那儿陪闹腾的闺女玩儿,防着她不小心摔下炕,两人边着纪三老爷的亲事。
“三叔是真的无意成亲,还是另有什么计划?”曲潋边在衣服上飞针走线,边问道。
“三分无意,七分计划,三叔想去北疆。”
曲潋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他想子承父业,继续当年祖父未完的事情?”然后又皱眉道:“纵是如此,和成亲也不冲突啊,到时候带了人过去不就行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许是没有看对眼的吧。”纪凛随意地道,心里却觉得,他那三叔,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恐怕一般的女子不会让他上心,而能让他上心的,如今好像也没有出现过。
“三叔的眼光很高?”曲潋好奇地问道,想起纪三老爷那一脸桃花相,应该很讨女人喜欢吧。
“这我可不知道了。”
曲潋又问了几个问题,发现他懒洋洋的,爱搭不理的样子,很想将手中的衣服砸到他脸上。
不就是多问几句嘛,用得着吃醋么?还是怕她问出什么来?她才不相信纪三老爷无缘无故的,突然就想去北疆建功立业,总会有个什么理由吧。
在小夫妻俩讨论着这事情时,寒山雅居里的淑宜大长公主也正头疼着。
过了一个月,淑宜大长公主的身体也缓过来了,虽然依然精神不太好,但在孙子的身体恢复健康后,心里终于宽慰几分,也能打起精神来关心小儿子的终身大事了。
大儿子是不行了,不过有孙子在,以后镇国公府交给孙子,她也不担心。而二儿子更省心,有二儿媳妇这个精打细算的媳妇在,以后就算分家了,也不会过得太差,唯一剩下的小儿子,老大不小了,现在还是光棍一条,自然让淑宜大长公主操心了。
以往也不是不操心,但是他一直不在身边,操心太多也没用,这次他难得回来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淑宜大长公主便想要让他先成亲,成了亲后,他爱干什么都由着他。
可她好说歹说,小儿子却是个顽固的,不肯答应,特别是如今正琢磨着想要去北疆,更不可能答应了。
对此,淑宜大长公主又是难过又是欣慰,她原是反对三儿子去北疆的,因为这三儿子有几斤两她会不知道么,她就怕三儿子步上丈夫的后尘,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并不想让他去北疆。
可她如今老了,也没法像年轻时候一样,不听话的熊孩子就都镇压了,反而个个翅膀都硬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根本管不着。被他磨了半个月后,淑宜大长公主只得败退,由着他去了。
不过还有个前提,便是让他成亲后再去。
这也是淑宜大长公主的私心,想让小儿子娶个媳妇,届时带过去不仅有个贴心人知冷知热,伺候他的起居,让他在外搏命时,心里有挂念,才不会不管不顾拿命去拼。
可惜纪三老爷如何都不同意,母子俩又僵持起来了。
“三郎喝醉了?”淑宜大长公主蹙眉道:“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喝高了?”
可能是当年的事情,淑宜大长公主极为不喜欢男人喝醉,这一喝醉,便会给人可趁之机,纵是在家中也不好。
乌嬷嬷给她沏了杯清茶,笑道:“三爷先前回来时,见花园里的春光正好,便让人去取酒喝了个痛快,后来世子恰好回来见到,让人将他送回房去歇息了。”
淑宜大长公主听罢,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
乌嬷嬷忙过来扶她。
等淑宜大长公主到了小儿子的房里,见他正坐在床上喝解酒茶,一张脸仍是红通通的,宛若涂了胭脂一般,不过眼神倒是清亮,并没有多少醉意。
“娘,你怎么过来了?”纪三老爷忙起身,过去扶了淑宜大长公主,将她扶到一张黑漆嵌镙钿的太师椅上坐着。
淑宜大长公主嗔怪道:“好端端的,喝什么酒?”
纪三老爷笑道:“娘,你放心,你儿子我是越喝越清醒,不会醉的。”说着,他自嘲一声,“而且我也不敢醉。”
这话戳中了淑宜大长公主心中的悲痛,差点忍不住对着小儿子落泪,不过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到底不愿意在孩子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便道:“胡说什么,纵使不会醉,也会伤身。三郎,你和娘说,你为何就是不肯成亲呢?”
纪三老爷嘴角动了动,最后笑道:“哪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耽搁别人家的姑娘罢了。”
“胡说八道!你到时候将人娶了,娘还能拘着她在身边孝顺不成?我又不是那些恶婆婆,自是让你带过去的。”淑宜大长公主佯怒道。
纪三老爷赶紧赔笑,不管母亲说什么,他都只是讨好地笑着,直到将她闹得没辙,将她送回寒山雅居。
终于将人送走后,纪三老爷松了口气。
他不好告诉母亲,那年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般强势的母亲哭得如此悲痛,在他心里留下极深的阴影。他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他的妻子会不会也像母亲那样崩溃?
还是不要耽搁人家好姑娘了。
怅然叹息一声,纪三老爷站了会儿,便起身出门,往暄风院行去,打算找侄子聊聊。?
☆、第 187 章
? 听说纪三老爷拎酒过来找纪凛,曲潋柳眉倒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纪凛。
纪凛见状,忙道:“我保证不喝酒。”
她的脸色才缓和许多,和声道:“你现在还在调理身体,酒是穿肠毒物,能不喝就不喝,等你的身体好了,你要如何我都不管你。”说着,她去给他寻了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又道:“不过酒这种东西,还是少喝点,对身体没益处,喝多了误事……”
这叫如何都不管?
听着她的絮絮叨叨,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到怀里,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檀口,明明脸上的神色那般温柔,但是这个吻实在是称不上温柔,反而有些凶狠,撬开她的唇齿,不遗余力地侵占。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气息都粗重起来时,他才放开她。
“等我回来。”他低头望着她染上樱色的脸庞,声音变得暗哑,眸色深沉。
曲潋下意识地点头,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离开了。
她哼了一声,等他才有鬼。
所以去陪闺女玩了会儿,直到玩到闺女哭闹着要睡了,将她哄睡后,曲潋也回房收拾收拾,准备上床歇息。
二月份的夜晚还带着春天特有的料峭寒意,院子里的亭中挂了几盏琉璃灯,透明的光罩晕染一片白茫茫的光线,在夜风中摇曳轻晃,灯影洒落在亭中的人脸上,拉伸出明灭不定的剪影。
纪三老爷往嘴里倒了口酒,一只手拿着根银箸敲着玉碗,配合着单调的清鸣声,嘴里念着一首塞外诗,悠然自得。
纪凛喝着清茶,一盏清茶到底,他开口道:“三叔,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
纪凛马上起身。
“回来!你这臭小子,真是不孝,有这样对长辈的么?”纪三叔嚷嚷着,脸庞酌红,仿佛已经醉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