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清了现实,许黛眉发狂一样,整个人撞过去,挥起两手,往周绎身上一通乱打。
她留了长指甲,瞬时在他脸上留下血印。
他也知道自己鲁莽,任由她发泄,可自己破相了,她还不停手,他便有些恼火了,猛地把她一推,大喝道:“你够了罢?刚才是我不对,可你也报仇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一防卫,她后背撞到车壁上,浑身生疼,忍不住大哭起来,叫道:“周绎,你这杀千刀的,你不如将我打死好了!你这混账,畜生,对自己的妻子也能动手,你还是不是人?我跟你拼了!”
已经失去理智,她不要命的去打他,周绎喝道:“停车!”
外面车夫已经听着些动静,连忙拉住马,周绎咬牙道:“你许家你自己回!”他一撩袍子从马车上下来。
许黛眉哭得呼天抢地,满腹委屈,可周家无论如何她是不愿回了,周绎待她不好,周夫人还不是看在眼里?可从来不见她帮着自己一句,他们为此争吵,她与周夫人告状,她总是神色淡淡,说周绎天生脾气不好,叫她稍作忍耐,可她的脾气难道天生便好的不成?她再也不要回去了,哭得好一会儿,她大叫道:“还不走,快去我许家!”
车夫赶紧驾着车往前而去。
待到二门处,她跑下来,直奔向上房。
此时,裴玉娇与袁妙惠将将到,袁妙惠正给她介绍一种熏香,说能安神,说香味舒服,梁氏坐在她二人身边,她乃书香门第出身,文雅大方,一看就是挺讨人喜欢的。许夫人呢,刚说要请她们去园子里赏花,就听外头一声哭喊,许黛眉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冲进来,叫着娘亲,半边脸还肿着,手掌印明晃晃的印在上面。
众人都是一惊。
梁氏到底是长媳,行事作风很是严谨,又不像许夫人关切爱女失了神,连忙叫两个丫环扶着许黛眉进去右侧厢房,一边儿笑着与袁妙惠,裴玉娇道:“妾身陪着两位娘娘出去看花罢。”
她先起身。
虽然袁妙惠满是好奇,可也不得不走,毕竟场面现在很不好看,裴玉娇也跟着出去。
内室里,许黛眉扑在许夫人怀中大哭,抽噎道:“是他打的,娘,我再也不要跟他过了!你让哥哥们给我出气,他周绎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对待我?娘,您瞧瞧我这脸,他打得多凶,我都要疼死了!”
咋一听闻是女婿动的手,许夫人也是肝火旺盛,毕竟就这一个女儿,自小捧在手里长大,再是调皮都不曾舍得动过一根手指,眼下被打得鼻青脸肿,作为母亲,哪里有不恼火的道理?她脸都气红了,叫奴婢去拿擦瘀伤的药膏,与女儿道:“是为娘害得你,早先前只当他周家有诚意,周绎也是年少有为,没料到如此下作!你放心,为娘定会为你出这口气。”
许黛眉道:“叫哥哥们打死他,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横不横了。”
许夫人知道她在气头上,什么死不死都出来了,她毕竟不是年轻人,不像许黛眉心思那么浅,真这样教训周绎,这必是要和离的,往后与周家也得一刀两断。可两家结亲,共谋大事,能如此轻易就散货?本是比夫妻和离都不易!
她沉吟片刻叫了大儿子许铮来。
见到妹妹受伤,许铮也是吃了一惊:“真是周绎打你?”
“还能有假了!”许黛眉道,“他早就咱们许家不满了,故而找由头打我,借故不来。”
“好啊,世上还有这样的杂种?”许铮一撩袖子,“你放心,哥哥我必会替你报仇。”
“好了!”许夫人却一声喝道,“什么报仇不报仇,等一会儿送走五王爷,七王爷,你亲自去周家一趟,将此事告诉周夫人,他周绎不负荆请罪,跪着来求黛眉回去,别怪咱们许家无情。”
“只是请罪?”许黛眉眉头挑起来,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母亲,不是说要替她出气?怎么会这样,她哭道,“娘,我不想再做他妻子了,我也不要再回周家,娘啊,我要和离,我就不信找不到比他周绎更好的丈夫!”
许夫人不理会,只吩咐许铮。
许铮答应一声,离开了内室。
许黛眉拼命的哭,趴在许夫人腿上抽泣不止:“原来娘也不疼我,我是世上最苦命的人了。”
许夫人叹口气:“为人妻子向来不易,只你放心,这回周绎打你,他一定会得到教训,往后必不敢动手。但你也要学会忍耐,为娘往前太宠你,也是错了,有句俗话,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和离的事儿莫提,便是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黛眉,你毕竟不是小孩儿了,既要相公出众,又要他万般宠你,怎么可能呢?世间绝没有这种人。”
别人都说她好命,丈夫专情,可她操持家务,抚育孩儿,鲜少犯错,便是如此才能赢得丈夫的敬重,可惜,在这女儿身上还是出了纰漏。
见母亲不准她和离,想到就算周绎肯来认错,接了她回去,她在夫家怎么过?许黛眉打了一个冷战,抱住母亲的腰道:“娘,我宁愿和离不嫁人了也不要回周家,周绎他这人看着良善,实则狠毒,不然岂会打我?婆婆也不怎么向着我,娘,你让我留在家里好不好?我再不闯祸了,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不要去周家,他就算不打我,往后一句话不与我说,又该如何,他什么做不出来?指不定哪日还掐死了我呢!”
越说越不像话,许夫人当初怎么也是好好挑选女婿的,周绎一直表现的不错,虽说今次动手,可未必本性如此,大抵是冲动。她也知道女儿骄纵,指不定惹了他,柔声宽慰道:“你莫怕,他绝不敢再动手,除非他连周家都不顾了,他怎么有这个胆子?到时你回夫家,若他们还对你不好,你再回来,你父亲都会替你做主。”
不到绝路,谁都想留一线。
母亲还是不答应,许黛眉越想越伤心,趴在床上哭着不起。
梁氏陪同两位王妃赏花,许家出了许贵妃,很得皇上宠爱,不止封侯拜相,还赏赐了府邸,这处宅院甚至比他们东平侯府还要宽敞,沿路奇花异草,亭台楼榭,一步一景,走在其中心旷神怡,只梁氏心系许黛眉,不知出了何事,搅和今日聚会,仍是有些分神。
倒是袁妙惠心情颇佳,拉着裴玉娇赏花观鱼不亦说乎,见梁氏吩咐下人事宜,这会儿轻声与她道:“许黛眉你刚才看见没有,定是叫她相公打了。”
裴玉娇大为吃惊,周绎打许黛眉?可他不是为了许黛眉抛弃了妹妹吗?她有些不相信,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然谁会打她,总不会是周夫人罢!而且打那么重,定是男人打的,我一早便听闻,他们感情不太好。”她啧啧两声,“没想到竟到这个地步,也是可怜,女人家嫁到这样的相公……”她顿一顿,笑着看裴玉娇,“你运气可比她好多了,七弟待你很好罢?”
她看起来神采飞扬,两颊也比往前丰满了些,又有一双水光盈盈的杏眼,真想叫人捏上两把,只男人应该更喜欢风情些的女人,而不是这等天真的小姑娘,好像永远长不大一样。
裴玉娇听她问起,点头道:“当然好了,他什么都依我呢。”
她露出几分得意。
袁妙惠暗藏心思,小看她,她偏不让她如愿,再说,司徒修本来就待她很好,除了索要过度外,可丁香不是说了吗,这也是因为“疼”她。假使不疼,他大概是不想碰她的罢?这么一想,好像还是个优点?
她突然觉得腰有些酸!
袁妙惠笑了笑:“这样最好了,假使七弟欺负你,你得告诉我,我定会让王爷好好教训他的。”
上辈子她也这么说,她只当好意,便总在她面前说,司徒修打她手心,不让她好好吃东西,如今想来,真是傻啊,她怎么就那么好骗呢?这世上,其实就该如司徒修说的一样,除了他,除了娘家,她谁也不能信!
她差点哼出来,勉强忍住了,点点头。
到得下午,才与司徒修一起坐车回王府,在车上她把许黛眉的事情告诉他:“五嫂说是周绎打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看起来好似打的很重。”但她总有几分幸灾乐祸,因周绎与许黛眉实在太讨厌了。
最好两人天天打架呢!
☆、第090章
司徒修并不知这事,回想起来,中途确实有小厮传话,许铮告退。
许是为此?
他淡淡道:“打的好啊。”
原本许家就不安分,许老爷为助司徒璟抗衡司徒熠的势力,背地里还不是拉帮结派?可要笼络人心,总得付出代价,许老爷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都察院监察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乃皇上的耳目,可他利用手头职权,□□的事儿没少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许家还不知自己的把柄被人捏在手里了。
现今再与周家闹不和,更是雪上加霜。
裴玉娇眨着眼睛:“王爷也觉得是周绎打的?”
“若真伤了,应是罢,不然周绎也不至于不来。”
裴玉娇笑道:“活该!你不知道这许黛眉有多讨厌,还有周绎……”
“我怎不知?”他挑眉,“那天在云县,还是我带你去的。”
是了,竟忘了那场好戏,周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来纠缠妹妹,不过她也着实不想再提他们,这种人啊眼不见为净,看到了心情就不好,她笑着问司徒修:“王爷刚才在做什么呢?”
男人聚在一起除了朝廷大事儿,还能谈什么,不像女人家那么啰嗦,光是胭脂水粉都能说上半天,司徒修道:“无甚意思。”
他们讲了好些废太子的事情,司徒璟说去求情,父皇态度不明也不知喜怒,又说起废太子的旧部,把他往年做得政绩拿出来称颂,希望皇上看在这一份功劳上可以饶恕废太子。他对此并无意见,司徒渊在和光宫被囚禁七年,早已消磨了意志,也只有韦氏还对他存有希冀,也只有还把他当成敌人的人虎视眈眈。
脑海里,他尚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司徒渊。
他穿着身雪白的中衣坐在阴暗里,眼中早已没有了当初的踌躇满志。
想必他也厌倦了这宫廷罢?
然而,身为皇子,又似乎注定了一辈子要与它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