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笑道:“要是做好了,王爷定然会很喜欢呢。”
她手顿了顿,她没有送过他东西,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滋味,而他收到这个,也会真的喜欢吗?他那么挑剔的人,她手艺又不好。
摇摇头,她不太信。
伴随着一场秋雨,气候越发凉了,院子里的树儿,叶子掉了大半,有些都光秃秃的,裴玉娇起来,能呼出白气,她穿了件狐皮裘前往上房,刚刚进去,便听见太夫人惊讶的声音:“袁家,太平街的袁家?”
她脚步一顿,那不是袁妙惠家吗,忍不住询问:“祖母,怎么了?”
“袁家送了请帖来,请咱们去赏菊。”太夫人说话间,已然明白袁家的心思,司徒修是许贵妃养大的,如今司徒璟要娶袁妙惠,裴玉娇又被指于司徒修,大抵觉得两家该亲近亲近,只裴家原先不沾这些事儿,如今倒是无可奈何。
说不得也得为将来的长远打算,太夫人道:“娇儿,你往后总是当王妃的人,这袁家,还得去一趟。”
裴玉娇点点头,并没有不情愿。
因司徒修与司徒璟情同手足,故而袁妙惠也与她很好,在所有的王妃中,她是最叫自己喜欢的,司徒修有时候训斥她,她还常帮着自己。
这辈子,她也仍是她嫂子呢!
☆、第062章
袁家原不是京都人,世代居于岭南,还是大前年袁老太爷升任为工部尚书,全家才跟着来京定居。也就在那年的上元节,袁妙惠遇到了司徒璟,他对她一见钟情,千方百计的娶她当王妃,袁妙惠虽是二房姑娘,本在家无足轻重,如今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袁老夫人把她当成大宝贝似的,姐姐妹妹们也都愿意哄着她。
就在昨日,她说要请人来赏花,老夫人一口就答应了。
袁妙惠对着镜子笑起来,用小手指沾了雪脂般的玉膏抹在手上,反复揉搓,一对手掌软若无骨,她早前就听说裴家姑娘容貌出众,只因裴玉娇是痴儿,当时就没了兴趣,谁想到她竟会当楚王妃,想到司徒修的俊脸儿,她有些可惜。不过那人不解风情,冷冰冰的,还是司徒璟好,对她百依百顺,这玉膏也是他送的,照着御医的秘方所制,很有效用。
她站起来,盈盈而立,丫环们连忙把一件狐皮裘给她套上。
“走罢,去看看客人。”她拿了手炉往外而去。
袁家垂花门口,裴家两位姑娘将将到,也只有她们二人,因陆氏说才到京都,袁家请帖也未说明,竟是不让林初雪,林初芙跟着来,太夫人看她颇是谨慎,自然没有勉强。
拢了拢身上银鼠披风,裴玉画微微一叹:“这短短一年功夫,我都瞧见三位王妃了,哪里像原来,几年才见一次。那周王妃生了孩儿身子骨弱,销声匿迹,那晋王妃罢也不太露面,倒不知你往后,可常请人去府中玩?”
裴玉娇连连摇头:“不请。”
“咦,这么小气?”裴玉画挑眉,“怕我多吃你王府东西?”
裴玉娇噗嗤一声:“你们当然不同,我是说不请旁人,麻烦!”她是当过王妃的,觉得应付谁都累,如无必要,她才不要请不熟悉的人来家里呢。
两人边走边说,远远瞧见前头月亮门那儿,已经有好几位姑娘,原来并没有只请她们。姐妹两个一出现,袁家其他三位姑娘过来招呼,唯独袁妙惠不曾来。大房二姑娘袁妙兰目光落在裴玉娇身上,先是惊讶,后是恍然大悟,笑道:“裴大姑娘生得真漂亮呀!我一早听说,只无缘一见。”
众人都看过来,有认识的附和两句,不认识的,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她。
她肤色好,今儿冷,旁人或者冻得有些发青,唯她脸颊泛红,像夏天的水蜜桃一般,又穿了雪白的狐裘,围住修长的脖颈,更衬得眉目如画。一对儿眼睛又是水汪汪的,周边菊花开得繁盛,都不如她一笑好看。
也难怪能当楚王妃。
世间美人儿,寻常人原就难拥有,多半入了皇家。
众人称赞声中,袁妙惠姗姗来迟,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雪白的裘衣,竟与自己穿得一样,她怔了怔,笑道:“你是裴大姑娘?”
裴玉娇这一世重见到她,欢笑道:“是,袁姑娘。”
她走过来,好像腊月天飘下的雪花般纯洁。
同样一身的白,袁妙惠忽然觉得今儿真不应该穿这个!她有些微恼,可原就是她的主意,想着以后嫁给司徒璟,她跟裴玉娇也是亲戚,拉拢下关系,司徒璟知道,定会更喜欢她。她轻呼出一口气,拉住她的手:“咱们真该早些见面的!”又与众人道,“今儿冷,咱们去花厅坐着罢,这样又能在窗口看花,又能吟诗作对,赏玩画画。”
她领头走去,又瞧一眼裴玉画。
虽生得没裴玉娇好看,可举止大方又娇媚,也不是池中物,她笑着与她们道:“本还请了徐夫人,然听说一早约好要去亲戚家,故而不曾来。”
“原来如此,我说呢。”裴玉画笑道,“袁姑娘想得真周到。”
到得花厅,此处燃了炭盆,因还未到冬天,已是很暖和,姑娘们进来纷纷脱下披风,一时姹紫嫣红,好似到了花园般。袁妙惠瞄一眼裴玉娇的狐裘,连一丝杂毛都没有,心想这狐裘竟然比自己穿的还要好,东平侯府的家底可真丰厚。
她使人端来瓜果点心,众人吃得会儿,就有人提议要斗诗,要写字,袁妙惠笑道:“写便写罢,本来请你们来也是为个玩乐,再说了,咱们学这些,不能只有个虚名,实实在在得有些学识才行。”
这话听得裴玉娇有些脸红,她学这些学得不怎么好,可偏偏袁妙惠道:“裴家姑娘都有才学,不如让裴三姑娘露一手,听说你琴艺精妙。”
裴玉画听人夸奖,自然高兴:“也不过是雕虫小技。”
然她一弹琴,音色美妙,整个花厅都静了下来,个个都侧耳细听,一曲弹完,称赞声纷纷。
有人笑道:“是不是请裴大姑娘也来弹一曲?”
原是寻常话,可裴玉娇名声在外,今儿出场虽是惊艳,可论到才学就拿不出手了,袁妙惠忙道:“哪能总叫着裴家姑娘来呢,你们倒好,个个知道享受,不让旁人歇息了,就你来弹琴。”
那人原就是袁妙惠的好友,闻言笑眯眯上去弹琴。
众人陆续都拿出绝活。
什么样儿的都有,嬉笑声一直传到外面。
司徒璟立在不远处,耳边听着袁家大公子絮絮叨叨,实则神魂早就飞走,恨不得钻到袁妙惠身边,袁家大公子也瞧出来了,笑着与司徒修道:“楚王殿下,我这未来妹夫着实心不在焉啊,看来我得把四妹叫出来才好!”
今日袁家请客来赏花,也请了司徒璟,却不料司徒修也跟着来,几人正当说到皇上要设立火兵营,士兵用鸟铳。这是司徒修提议的,朝中官员半数反对,因需要的开支多,工部仿造第一批鸟铳出来,动用了大量的银钱。故而户部头一个抗议,不过司徒修得罪的人多了,一点儿不在意。
因袁家大公子这么说,司徒修道:“便叫他见见好了。”
司徒璟又脸红:“说什么呢,继续,继续,这设营得要拨好些人过去罢,或是重新招募……”
司徒修听得几句,越走越慢,一个转头去茅厕那儿。
马毅脸一黑。
主仆两个等了会儿,马毅大着胆子道:“未必裴大姑娘会来。”
“不来就不来罢,他们说得烦,本王不想听,来这儿清静清静。”
马毅无话可说。
确实茅厕这儿挺清幽,四处都种了花木,只他仍觉丢脸,也不管司徒修了,自个儿站在大树后面。不知过得多久,听到说话声,马毅从树后探出头,朝前一瞧,兴奋道:“王爷,王爷,来了。”
正是裴玉娇,眼见众位姑娘都有拿手的,她无事可做,坐着喝茶吃点心,一会儿肚子就憋不住。竹苓丁香守在外面,她在里面坐了会儿,净手完,浑身舒畅的出来,谁知走到路上,迎面看到司徒修。
他穿一身墨袍,偏偏披了出锋的银狐披风,黑白两色极致,使得他五官更是深邃,俊美不可方物。
裴玉娇惊讶的看着他:“袁家也请了王爷来?”
他也来上茅厕吗,可这儿是女子用的。
司徒修道:“本王来找你的。”
裴玉娇如今也不太怕他,反正都已经定了亲,她询问:“找我做什么?”
“你给本王做鞋了吗?”他问。
“做了。”裴玉娇点头,“但只做了一点儿,才剪了鞋面,鞋底都没纳好呢。”
没想到她真听话,司徒修原是担心她耍脾气不做,交给绣娘,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眸中荡漾着涟漪似的,一圈圈泛着欢快,他问:“真的做了?”
那一刻,浑不似个王爷,好像得了期待的东西,不能相信的少年。裴玉娇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想起竹苓说得,原来他真的会喜欢,她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红,低头道:“可我做的不好,怕做了你也不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