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与若慧常常为了日常的琐碎口角,也无非是因为她管了钱银束缚了自己,再浓的情谊也在这柴米油盐里消磨殆尽了。
可是自此李若慧离府求去后,倒是无人管束钱银了,那账面上本来丰裕的银两,只胡乱地花了不到两个月便彻底见了底。刘仲向来是不管家里的这些琐事的,直到管家来说没钱买入冬的煤炭柴草,这才微微有些傻眼。那妾室红翘又是个只管花钱,不管进钱的,所以一向琴瑟和鸣的二人,渐渐也起了口角。
好不容易刘仲最近得了个进钱的法子,二人也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甜蜜,便一同前来参加这宴席。
可是到了这儿,刘仲自己也品评出些许滋味来了。那周围还算有些交情的官吏不知为何,都避让着不与自己打招呼,那红翘有意与女眷们搭讪,也尽是吃了不理不睬的闭门羹。
到底是身份太低贱了,自己的仕途如今渐往上走,带着这样的女人在身边时会被人笑话的。
最近这红翘总是磨着自己要将她扶正,不过他心内老早定了主意,若是将她扶正,只怕是会被别的府宅笑掉了牙的,还是要正经再娶个清白的女子。
心内这般做了决定,倒是暗地里寻了媒婆说了几门女子。可是那正经人家的一听,乃是刘仲要娶妻,个个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那司马的妻姐何等容姿的女子?在骑马大赛上简直看直了一干男子的眼儿,可是这样出色的女子都被他刘仲休弃了,这等宠妾灭妻的男子岂是良嫁?
倒是有几个贫寒的人家动了心,可是刘仲让媒婆领着在院门口瞧了一眼,那小家子的做派又入不得刘仲的眼内。
这般左右折腾了几个来回,刘仲倒是愈加想念李若慧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发妻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自己当初也是迷了心思一般,怎么便答应了和离?
心内这么一反悔,倒是模模糊糊地生了些许与李若慧再续前缘的心思。毕竟她与他育有一子,又是多年的正经夫妻,只不过是被那白痴小姨子搅闹得一时激愤和离。可是那多年的夫妻之情也不是假的,这分开后,那妇人也尝到了自己一人养着孩子的苦楚,想必心内也是后悔不跌了。若是寻了靠谱的中间人这么一说和,破镜重圆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他心内这般盘算,便准备寻了机会跟李若慧搭话,自然是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下堂妇竟然与关将军异常熟络!
平日里带兵堪称阎王,不苟言笑的关将军竟然略带谄媚地亲自替那李氏切肉布菜。而那李氏竟然借着用手帕擦嘴的时机,微微侧身似乎在跟关霸低声耳语着。也不知那关霸说了什么逗乐的,那一向泼辣的夫人竟然腾得一下双颊绯红……
从来没有过的醋意,一下子便涌上了心头。不知检点的妇人,刚出了刘府就急着勾搭汉子了?倒是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一个拖着孩子的下堂妇还想勾引上关大将军?军营里谁人不知这关霸相好无数,逢场作戏却从不曾正经娶了女子归府?左右也不过是看她好上手的样子,勾搭一番罢了!
李若慧的贴身之物乃是自己亲手刺绣,在肚兜的下方还有自己反手刺出一个“慧”字,若是被这关霸拿了去给酒肉狐朋说嘴,自己的清白岂不是要尽是折损了?
当下便咬牙道:“你想怎样才能还我?”
关霸一愣,自从他与这李氏幽会一场,再看那些昔日的相好,竟是尽失了滋味,只从上次相会半月有余都是一个人孤枕难眠,只将那方肚兜珍藏在了枕下,每每入夜睡不得时,便拿出来回味一番。今日提起本是调侃下李若慧罢了,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紧张,似乎是说不得的样子,当下心内便有了主意,试探道:“自然是想跟娘子再春风一许……”
那李若慧听得身子微微一震。她知道这关霸可是褚劲风跟前的得力干将。能陪同司马与太子一起饮酒的,岂是军营里的平常之辈。那司马大人平日里跟关霸言谈里,也透着不同寻常的军中同袍情谊,只怕就算自己跟司马告知,他也是左右为难,绝不会为了自己严惩爱将。反倒是妹妹恐怕要因为自己的事情再跟司马大闹一场,惹下祸事……
自己也不是什么云英未嫁的闺女,被这关霸也是占了便宜的,想这男子也是图了新鲜,左右再应承一次,只闭了眼儿再忍耐一次,便是绝了他的念想,至此各不相欠……这么一盘算,憋了许久才咬着牙道:“只此一次,便要还我,休要再痴缠……”
关霸也只是试探,没想到她竟然应下了,心内顿时大喜,压根没觉察这实在是要挟,一心只想着这次定要服下褚墨那小子提供的密丸,好好地施展一番颠云覆雨的本领,万万不可再被妇人嫌弃了。
李若愚在一旁看着姐姐与关将军说话,因着不知内情,还在替姐姐高兴,总是要多结交些男子,才能选出好了来。
这么一想,又是一阵的羡慕:连和离的姐姐都可以尝一尝新鲜的,自由的拣选一番,为何只自己便糊里糊涂地嫁了?
这么想着,竟是叹了一口气。引得一旁的银发男子垂下的眼眸,望着她一眼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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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
? 褚劲风瞟了笑到耳根的部下,只当是若愚羡慕关霸的殷勤,便伸手替若愚切了一块鲜嫩的羊肉,沾了些香蒜放到若愚的碗里。
若愚压低声音问道:“关将军可是爱慕姐姐?”
褚劲风不动声色地说:“那是他们的事情,你是当妹妹的莫要掺和……”
若愚低低地叹了一声:“好羡慕姐姐可以再次会得有情郎,这日子倒是有趣。若愚就没有被人这般爱慕过……”
褚劲风夹菜的手不禁一顿,倒是想起她先前往棉袄里藏诗的那一节,不禁眼睛微微一瞪。若愚后知后觉地一缩脖子,夹了一块脆皮肘子放到了褚劲风的碗里,拖着甜腻的声音道:“哥哥快吃……”
此时宴席已经开了过半, 白家三小姐一时倒是没有闲着。此番沈如柏立功,又不动声色替父亲除了南宫云这个官场上的劲敌,免得与太后伤了面子,实在是太长脸了,这样她愈加觉得自己这夫婿拣选得实在是高明,将来的仕途走得会很通坦,,一时心内对沈郎的爱意更浓。
再过些日子,她便要与沈如柏在漠北完婚,今日便是借着这宴席微微透露了婚讯,只待这场战事过后便正式发下喜帖。
不过因为要在漠北生活一段时日,这府宅的拣选可是让三小姐颇为操心。只觉得这漠北的府宅不比京城的阔绰,住的舒心。
不过她听说那司马府等到开春时,便要搬到新修的大宅里去。是以她想让沈如柏与那褚司马商议下,将旧宅借与她,修缮一下倒是也能将就着住下。
沈如柏听了自然是很为难。那褚劲风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因着与李若愚曾有婚约,是以那位司马大人一直对自己不大友善。而此次因为他冒着毒发的危险,暗自联络了褚劲风,揭发了南宫云的卖国阴谋,这才略略和缓了关系。可也没有要好到可以张嘴借宅院的情分上,自然是不肯自讨没趣。
于是白三小姐便自己亲自上阵,借着敬酒之机提了出来。她向来在京城里被各路官员女眷们巴结惯了,这见了中意的,便张嘴暗示的本领也算是白家祖传的功夫。
可惜褚劲风却不是个被打秋风的主儿,听了白家小姐得体地提出了漠河城的民宅简直是粗陋无比,堪比猪圈后,懒洋洋地说道:“听三小姐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先前漠河府丞来通禀的一件事,说是三小姐你这平日选买东西,去酒楼品菜都是一律赊账。这京城里的派头固然文雅,但是漠河城是个小地方,别说房舍如猪圈,就是庶民们的生活也是艰难,白小姐你这般赊着,那些个店铺没有现银周转,可是猪食一般的饭食都难以糊口了……”
其实倒不是白三小姐有意欠钱,打那些个小民的秋风。要知道京城里的贵妇们一般出门不屑于带钱银那样的阿堵物,再说若是看上的头面首饰价格昂贵,那么多的钱银也带不动啊,就算是拿银票结算,也不好找钱。所以一般都是入了店铺选买好东西便记账走人,到月底是,店铺的伙计们只需要到府宅去按个与管家结清即可,对待这样的大主顾,掌柜们也乐得多跑几趟,才清帐。
白三小姐来到这边陲之地,还是依着京城里的派头,吩咐着店铺的活计记账,拿了东西转身走人。可惜那京城里的管家却无没有同来。白小姐出售阔绰,每日的花销都是大数儿,店铺的伙计找上门对账,那沈如柏带来的管事可没法做主,原本是想跟自己家的二少爷说一声,可是沈如柏这几日除了公务便是要入医馆由那蒴朵解毒。自然也为顾不得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管事便跟那些个掌柜的说再等一等。小地方的,做得都是微薄的买卖自然没有京城里老铺掌柜们的气度底气,这些老哥儿几个心内着了慌,便商议了一下,这是京官,他们这些个小民开罪不起,便一起去城里的府丞大人那报备了一下。
府丞也做不得主,可是身为父母官,又不能说是不管,便通报到了司马大人这里。
如今司马大人毫不客气地讲出来,那白三小姐的小脸儿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只是气得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
原想着褚司马的那位夫人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她大人有大量,不跟那傻子一般计较。可是没想到这位司马竟然也如他那位夫人一般粗蛮无礼得很,竟然半点人情都不讲。亏得自己的夫婿还帮着他救下了若愚,一转眼便尽忘了恩情……
司马的话,音量可是不小,一旁有些女眷听了,有心想笑,又不能,便是各个交换了眼色,微微低头。
沈如柏因为与别的官员寒暄,一转眼才发现自己未婚妻还真是去跟司马大人去提宅院的事情,不由得眉毛一皱,赶紧走了过来。恰好听到了褚劲风说的那些话,立刻接了过来,向司马大人告罪,只说管事的糊涂,回头立刻便将那些账目结算清楚。
说完便轻轻一拉白三小姐的衣襟,将她带转出了营帐。
白三小姐出了营帐,被迎面而来的风儿吹得一个激灵,恨恨地说道:“一对混账夫妻!这褚劲风真是目中无人,可曾将我的爹爹看在眼里?”
沈如柏小心地掩饰住了眼底的厌恶之情,只说道:“都是我无用,不能及时安排好小姐的起居……”
沈如柏的长相是那种周正而温雅的气质,这样的面向虽然不同于南宫云的那种妖孽之美,但往往更容易一看让人便生出心安的好感。不然当初李若愚也绝不会千挑万选,选中了他为未婚夫婿。
白香寒虽然性格有些刁蛮,可是一颗芳心尽是扑在了沈如柏的身上。他看似温雅,可是在床榻上却……狂野得很,白三小姐虽然没有与他成礼,可是一早便有了夫妻之实,早就被他摆布得服服帖帖,是以一看沈如柏在自责,立刻心疼得不行,立刻便止了话题,听了沈如柏的话先上车去了。
沈如柏送走了白香寒,看着那马车的背影,目光渐渐转冷。
愚蠢之极的女人!平白去自取其辱!他的儿女若是由这样的蠢货生出,怎么能继承沈家的香火?若不是她的父亲乃是白国舅,简直是一无可取之处!可惜白家的那几位公子,便是如这白香寒一般的资质。白家的后续无力是注定的!
想到这短短几日,他与太子倒是亲近了不少,更是下定决心押在这位大楚未来国君的身上。只怕这位国君一朝得势之时,便是白家倾巢之日。他要做的便是徐徐图之,小心地经营着现在这几股子营党之间的平衡……但是这个白香寒,他是绝不不会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儿的。那李旋儿那般的错误,只犯一次便足够了!
一场宴席过后,李若愚因为饮了酒,便有些微酣,回到府里被司马大人抱到床榻上擦净了手脚和小脸儿便睡了过去。
待得第二日醒来,眼睛还未睁开,竟然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睁开眼睛一看,枕边空无一人,却有一封信笺放在枕榻上。
若愚眨了眨眼儿,伸手取了那信,打开信封时,嗅闻到那信笺是洒了花香的。
待展开了信纸,一行苍劲有力的笔体便入了眼帘。
“今日新雪,可否请若愚小姐在湖上小酌共赏雪景?”
若愚知道,那是褚哥哥的字。虽然只有短短一行,可是那话里的意思,却好似未婚的公子在邀约心仪的小姐……
这让若愚一下子提拉起了精神。她本就心思单纯,入戏也比着正常人要快些。当下便是先兴奋地微微红了脸,只觉得自己独独缺了的那门功课,总算是要补全了。
当下一骨碌爬了起来,唤着苏秀给自己打扮。为了不辜负今日的烂漫,还特意做了少女的打扮,头上挽了斜髻,粗长的辫子斜斜地编在了耳后。内里是樱粉的锦缎的百褶裙,外面裹了一件白狐的大氅,大大的帽子一兜上,只露出精致的一张小脸,那小嘴涂抹了淡红色的口脂,看上去还真像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
待到了府门,也不用小夫人吩咐,府里的车夫自然是知道要将夫人送到哪里。
待得到了漠河城南的小鹿湖时,大雪下得正急,,那湖旁的亭子里早已经立着一人。
可是若愚下了马车,望向那亭子里黑发剑眉,俊美异常的男子时,着实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