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骑士骑白马,一束光射中它头上的冠冕,于是它的弓掉了,随后整个人都消失不见。第二个骑士骑红马,另一束光射中了它手里的权杖,于是它的大刀掉了,紧接着它自身也灰飞烟灭。
这时候安默拉已经看出了庇佑十三世的实力,他对《圣典》的熟知程度可以让他完美把握住每一个骑士的弱点,然后逐个击破。
她左手虚抬,背后的施法平台微微张合,第三个骑着黑马的骑士像木偶似的,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往上一提,凌空躲过了直击他手中天平的一道光。然后第四个骑士直挺挺地往那道光上撞了过去,没有击中要害,去势一滞,很快就稳住了。
它骑着惨绿色的马,背后泛出阴沉的气,蹄子一抬就落在庇佑十三世面前。
这时候安默拉睁大了眼睛,因为第四只天启脚还没站稳就被一只黑漆漆的兽爪攥在了手心里,然后“嗖”地一声,爪子消失在了金门里。
她总算看清了,庇佑十三世背后那扇门里,果然有东西。可惜第四天启带去了无数阴气,庇佑十三世手中权杖又在发光,一片乱色间,安默拉也很难说清那个兽爪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默拉想再送个什么过去,多看上一眼,于是虚抬的左手迅速放下,那只被她抓起来的黑马天启重新回到原本的轨迹,只不过本来应该击中第四只天启要害的光此时把它撞得一顿而已。
不过这次庇佑十三世似乎也知道了她的心思,背后金门没有再动,只是将权杖重新竖起,在黑色天启踩中他之前直接抵在它的马蹄上。十字苦架震出一个虚影,这虚影有着刀剑般的切割之力,直接将黑色天启连人带马分成了碎块。虽然没有血肉溅出,但安默拉还是看出一丝残暴之意,而这种残暴居然也没有跟庇佑十三世那张完美的面孔相冲突。
他的脸没有性别,没有年龄,甚至都没有感情。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间,四只天启就这么消耗殆尽了。
“荣耀归我!”安默拉高声道,她的手抬起来,仿佛正从空中攫取力量。
庇佑十三世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这才看见天空中的云缝正在扩大。之前就感觉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外看,可惜被接连而至的四只天启分散了注意力,现在再仔细看那个藏在空中的东西,从云缝里窥伺似乎已经不能满足它了,它一定要挤出来才行。
他低低地念了句祷文,却不是咒语:“圣洁真实的主阿,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等到几时呢?”
还是启示录里的话,提醒了他接下来要出现的是什么。
那个藏于云中的东西露出个底座,光辉灿烂的白,浑然天成的圆,没有符文也没有雕饰的痕迹,是一只像月亮似的盘子。随着它越来越下,显露的部分越来越多,这个平平滑滑的“盘子”也逐渐立体化,庇佑十三世看出这是个祭坛。天启四骑士也是从这里面出来的,只不过那时候祭坛完全被遮盖在云中而已。
启示录中,四只天启之后便是杀戮——神为那些冤死的人而惩戒杀戮。
第六印的揭开紧随其后,不给庇佑十三世一点点时间。云彻底散开了,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中,太阳变黑,满月变红,星辰开始动荡不安,摇摇欲坠。
安默拉背后的施法平台原本是半透明的金色,在黑太阳和红月亮出现之后,居然也瞬间变化为黑底红字。
现在预言书七印全解,而且无法再被封印,安默拉的实力几乎是直线上涨。但她现在也不是真的要把七重印都给用了,直接进行末日审判,威慑一下就好。
毕竟……
“时间还没到。”
庇佑十三世的话让她心中一凛——难怪敢站在祭坛下面半天不动,原来是算准她不会审判。
这时候他脚下闪烁金光,以十字苦架权杖尖端为核心,出现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安默拉眯起眼睛辨别,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魔法阵,远看只能看清那些符文构建的六芒星图案。
而且是正位的。
一般来说正位六芒星魔法阵都没什么杀伤力,逆位的才更需要警惕。安默拉觉得庇佑十三世可能只是想防御一下,但是接下来的一切证明她把这家伙想得太简单了。
他看着安默拉,不带杀意的眼神莫名让人发冷:“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这句祷词一出,安默拉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她脸上充斥着愤怒、震惊还有强烈的耻辱。
那个复杂的正位六芒星阵上下分解为两个,之所以连安默拉这种精通古代魔导体系的都没看过,是因为它是用两个魔法阵叠出来的。一个正位六芒星,一个逆位六芒星,一大,一小,相似度很高,小的像是从大的上剥下来的。
这时候庇佑十三世已经把权杖抬起,锋利的尖端指向她。
安默拉立刻往后推开,施法平台合拢,可惜光芒并未被折射,而是直挺挺地将她照透了。那个小一些的,逆位六芒星阵,瞬间出现在她的脚下,一种彻骨的寒意将她笼罩其中。
“你是人。”庇佑十三世脸上也露出轻微的惊讶,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魔法阵真的能困住安默拉,刚刚也只是在试探而已。
安默拉背后施法平台完全展开,瀑布般的数据流倾泻而下,但是那个小小的逆位六芒星阵并没有消失。
它当然不会消失,因为在圣典中,它和七宗罪一样是人与生俱来的东西。之所以安默拉会被困,也是因为她生而为人的本质,更确切点说,是因为她是女性。
庇佑十三世皱着眉,轻声念:“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她为女人,因为她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
安默拉至今为止战斗过这么多次,被黑暗克制过,被光明克制过,被绝对的力量克制过,但是从来没有被人用性别克制过。这种无关于力量的大小,只关乎生命的本质,种族性别上的压制带来的是清晰而深刻的羞辱。
——我必多多加增你怀胎的苦楚,你生产儿女必多受苦楚。你必恋慕你丈夫,你丈夫必管辖你。
——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
——凡女人祷告或是讲道,若不蒙着头,就羞辱自己的头。因为这就如同剃了头发一样。
——女人在污秽之中,凡她所躺的物件都为不洁净,所坐的物件也都不洁净。
——女人要沉静学道,一味地顺服。
——我不许女人讲道,也不许她辖管男人,只要沉静。
紧随着这个小魔法阵而来的是更加密集的祷告,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但与神国那种完全中性化的声音不同,这是一个确切的,男性的声音。
禁言,禁法,为他所辖制。
安默拉想,要是待会儿设法挣开了这个魔法阵,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庇佑十三世给阉了。
机会来得很快,有人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脚踩在那个小型金色魔法阵上。
“这种手段就有点下作了吧?”文森特去而复返了,声音听起来极为愤怒,“你到底怎么当上教宗的!”
他是男性,一脚踩在那个小魔法阵上,那个魔法阵直接失效了。
安默拉气得冒烟,直接推开文森特,也没来得及想他怎么又回来了,抬手就是一道怒雷从天而降。这雷电泛着金色,划破天空,冲破乌云,与天上纯白的祭坛交映成圣洁无比的景象。
她朝庇佑十三世怒斥:“惟有你的眼和你的心专顾贪婪,流无辜人的血,行欺压和□□。”
她抬起双手,空中的祭坛四角都渗出血:“你的结局到了。你贪婪之量满了。”
☆、第188章 权欲
如果由神审判人,那么谁来审判神呢?
这句话在不信神的文森特听来,都是非常震撼的。他想起让圣兰斯卡特独立于神权的战争,无数用血肉为王权帝国铺路的军人,他觉得自己此刻跟那些先辈是一样的……
“先撤。”安默拉的话给他激情澎湃的心浇了盆冷水。
“啊?”
黑红色施法平台的颜色一点点淡化,又恢复到之前半透明的金。天空中的祭坛不断投掷着陨石,散碎地落在四周,却没有一个接近教宗本人。看这架势,似乎并不是要伤害他,而是要困住他。
安默拉将手里那只小小的号角放下,对文森特说:“赶紧走,他通知圣殿骑士军围过来了。”
是厉害啊,单打独斗拿不下就直接找援兵了。文森特眉毛拧在一起:“就这么算了?卡特里娜还没消息呢……”
安默拉谨慎地后退:“你要做最坏的打算。”
从祭坛坠下来的陨石越来越多,黑烟与烈火交织在一起,密集得要看不见教宗的身影。可他背后那扇金门在一片混乱中却异常显眼,它的光芒似乎不受烈焰与硝烟的削弱,之前看起来是若有若无浅浅淡淡的,现在看着也依然是如此。
“什么最坏的打算?”文森特听得有点慌。
安默拉回头瞥了他一眼,脚下闪烁起金色光芒,文森特知道她是在准备魔法阵离开了。
她说:“卡特里娜也许会为他所控,下次见面你要做好准备,别再傻站着给她捅了。”
文森特胸口有点发闷:“那我们这次算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