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节(1 / 1)

唐时再平静不过了,洗墨阁没有举行任何的葬礼或者是追悼,只是这样平平静静地,任由棺材摆满山,山下偶尔有感念洗墨阁恩德的百姓来祭拜,也有一些修真门派来,只是唐时他们一概不理。

欧阳俊是在唐时回来之后半个月出现的,他在回来的路上听见了洗墨阁的消息,这才疯了一样赶过来,只是等待着他的,也不过是当初等待着唐时的。

从来没有什么奇迹的手法,都不过是这样一个凄清冷落的结局而已。

叶瞬还是无影无踪。

唐时觉得自己等不到,天魔四角天尊,每一个都有渡劫期以上的修为,现在就算是说寻仇也难。

洗墨阁已经从南山的历史上抹去了名字,只有几个人的门派,基本上可疑忽略不计了。

唐时也不介意,只对白钰说,自己要闭关了。

修为不够,修为不够。

知道是天魔四角所为又如何,有关于杜霜天的一切,都会成为洗墨阁难以言说的痛楚。

再没有洗墨阁,也没有他们这些洗墨阁弟子。

只是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招摇山上的祝余草从被烧光,到重新长出,又逐渐地枯萎,再也没有人把它们采摘下来,做成祝余纸,涂上七珠果和墨溪水做的墨,变成一幅幅漂亮的卷轴。

它们如今,只是祝余草。

祝余,是个很好的名字。

十年弹指一挥间,应雨已经快记不得自己在这条山道上来来往往多少次了。

自打唐时说要去闭关,便真的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荒里,十二阁一变而为十三阁,小自在天佛修的阁称之为自在阁,只是现在还没大成,因为整个自在阁扇区下面还是一片滚烫的岩浆,也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冷却下去,变成普通的岩石地面,那个时候,自在阁才会变成普通的大荒阁。

现在的自在阁,兴许能算是个半成品。

只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

原本所有人以为,大荒第十三阁建阁之后,所有的风云应该停歇一会儿了,谁也没想到——只在自在阁建阁之后的一个月,浮阁忽然发动对西海蓬莱的攻击,要求北老出面,解释有关蓝姬之死的消息。冬闲大士占卜出来,浮阁阁主,现在妖修之中唯一的九尾天狐,已经陨落。

这样的结果,显然让所有妖修无法接受。

而蓝姬最后一个出现的地方,是在西海蓬莱。唯一一个有可能杀死蓝姬的人,便是北老。

只是,北老这个时候却一反以往的沉默作风,出来说冬闲大士应该最清楚蓝姬之死,他血口喷人,故意将祸水东引,他与蓝姬当年也算是至交,绝不可能向蓝姬下手。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当真是扑朔迷离。

西海蓬莱这边自然不能任由浮阁胡作非为,最终事情还是以是非介入,去了浮阁一趟之后,完全地平息下来。到底是非对浮阁说了什么,众人是不得而知的。

小自在天跟天隼浮岛,乃至于所有的妖修关系匪浅,是非出面比较有说服力。

而后,浮阁的变化算是最大的,金翅大鹏鸟蔺天与孔雀王孔翎,在蓝姬出事之后便接管了整个浮阁的事情,期间虽然也出过各种乱子,但好歹都算是有惊无险。

最令人疑惑的,应该算是道阁了。

虚道玄一去无踪,道阁群龙无首,最后随便推举了一位长老出来主持大局,至于虚道玄的死活,竟然已经是无人问津了。

当年的逆阁第七层层主章血尘,自从去了藏阁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逆阁,似乎是跟逆阁阁主意见不合,所以直接投奔了藏阁。

整个大荒之中,虽然看上去还是一片平静,不过已经渐生乱象。

这一日,浮阁孔翎联系到了是非,站在高高的浮阁第十层,传讯给他。

“在天魔天角外面,我浮阁的眼线发现了叶瞬,不过只看到一眼,能确定是他。不过转眼就没了踪迹,十年已过,那唐时现在还没消息……”

那边是非似乎沉默了一阵,只道一声:“多谢孔雀王通此消息,再看吧。”

自在阁上,还空无一人,是非脚下的,岩浆已经逐渐地冷却,还有两年。

他想想这十年来做的许多事,回首已是满眼沧桑。

别人都不知道唐时在哪里,可是非知道——十年时间,要想报仇,根本不够。

但若是十年化作百年,便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

推开烂柯门,唐时还在完全沉寂的修炼之中,看不出面目有丝毫的改变。这几年,他应该是醒过的,只是是非来的时候,并没有撞见唐时清醒的时候。

在外面不过是十年,里面却能有百年。

他只是站在唐时的面前,感觉到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归虚期巅峰,只微微一笑。

满身都围绕着浓重的墨气,不知道的人看了,怕还以为是魔修,头顶太极丹青印,山魂地脉之精魄已经在突破的时候自动回到应雨那边,而身下的地面上,则有若隐若现的卐字印。

那墨气,从唐时的指甲上散发出来,又缓缓地钻入唐时的眉心,像是一道印记。

似乎,他距离突破,也就是一线了。

待唐时出关,外面怕又是要起一场风云了。

是非在里面站了许久,终究还是道:“浮阁在天魔天角发现了你师兄叶瞬,其后不知踪迹……但愿,还来得及吧。”

说完,他便准备走了,早已经习惯这样的事情了。

他说话,唐时听着,但是他不会醒,也不会从自己的修炼状态之中脱出。

枯燥的修炼,百年的闭关,对旁人来说他只是消失了十年,对唐时来说,已经是白衣苍狗,沧海桑田。

是非重新走到烂柯门前,手方才搭上去,却感觉到身后有一声轻响,像是什么珠子被人捏碎,又像是巨大的屏障被人轻轻叩响,之后如同一道蛛网一样的裂纹,迅速地崩了开去,只听得繁弦急管一样的珠玉碎裂之声,却又瞬间安静了。

他没回头,只听身后一声笑,却是唐时已经气势攀升到了极点——渡劫期,不过是一眨眼!

百年苦修,为的不过只是这一刻!

“这么多年,你来来去去,说的都是废话,只有今日这话,略有些用处。”

带着几分奇异的轻嘲,又夹杂了几分笑意,化成这一句低回的话。

☆、第二章 招摇山

洗墨阁内门弟子第五人,叶瞬。

十年艰辛,非同寻常。当初杜霜天屠戮洗墨阁的时候,他还在外面,回来之后与杜霜天打了个照面,却被对方一掌劈落——他不曾想到,昔日的大师兄竟然化身为屠戮洗墨阁一空的邪魔外道。昔日的同门之义,早已经被他忘却了。

重伤跌落崖下,上去了却只看到满山的狼藉。

叶瞬没有在那里停留多久,身上重伤,只向着招摇山叩了九个头,而后却追着杜霜天消失的方向去了。只是他毕竟伤重,没有追踪多久,便已经找不到杜霜天的人了。

后来小自在天跟唐时等人的消息传回去,他也没有理会过,只是走着自己的路。

天魔天角,就在他眼前。

那个时候的叶瞬并没有想太多,直接进去了,修为不低的他,在里面发现了很不一样的情况。天魔四角,天地玄黄,各有各的势力,并不是四角关系都很好,相互之间有着势力的渗透,

那一次,叶瞬便是撞见了天魔黄角的队伍。

轻而易举地杀了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叶瞬成功地伪装成了这个人,混入了黄角的队伍,一直在天魔天角这里打探消息。

他开始熟悉魔修们的行事方法,相当残酷,可是行之有效。

绝对地凭借着实力称霸的世界,完全不必顾忌任何的规则,所以他开始杀人。

杀的都是天魔天角的修士,一边杀,一边问情报,很快叶瞬便已经拼凑出了所谓的“天尊”。果真如他所想,天魔天角的天尊,乃是之前一手灭了洗墨阁的杜霜天。

他知道二师姐喜欢杜霜天,也知道白钰喜欢二师姐,不过他向来都是在看戏的状态里,可是在那一日——杜霜天竟然对倾心于他的女人,下了杀手。

只要脑海之中浮现出当时洗墨阁被大火覆盖的画面,叶瞬便会觉得万分痛苦。

他要将这样的仇恨记在心底,刻在骨上。

所以他不曾忘记这一切。

换掉了没有攻击力的毛笔,叶瞬开始握刀,杀人的刀。

别人是投笔从戎,他叶瞬,是投笔从魔。

于是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号,名为“叶刀”。

叶刀是天魔黄角潜伏在天魔天角最厉害的一个人,黄角给他提供资源,以供他在天角这边得到更加有用,更加准确的情报。而叶瞬,现在已经成为天角里面一个地位不低的堂主级别修士了。

这一天,天角这边来了消息,说是要护送从大荒过来的一批灵器,抽调了叶刀,也就是叶瞬,来护送过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乃是天魔天角的核心地区。

下面的人上来报的时候,叶瞬就知道,机会已经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不过不会鲁莽行事,见机而行才是真本事。已经忍了十年了,不急在这一时。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样的脸,将那一片竹叶从嘴里吐出来,扛上刀便喊:“出发了!”

一行魔修,立刻精神了起来,跟着叶刀便往前继续走了

在天魔天角的西南方向,便是小荒南山,十年过去,对于凡俗世间来说,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

对于修士来说,十年时间,却不算是多,只是这十年已经足够消磨一些人的记忆,比如忘记一个本来就已经消失在历史上的门派。

南山的前三门派已经换了人,阳明门不变,百炼堂不变,变了的只有洗墨阁。洗墨阁被灭之后,存活的只有内门四个弟子,白钰、欧阳俊、唐时、应雨,至于叶瞬,却是不知道行踪。当初留在洗墨阁里的命牌,已经被尽数毁去,不管是存放命牌的地方,还是祠堂,都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只是这几名弟子,都是惊采绝艳的不凡之人,不想着复兴洗墨阁,或者说重建洗墨阁,却是闭关的闭关,消失的消失,继续四处游荡的还在四处游荡……

这样的情况之下,南山三门自然换了人。

有一个新兴的宗门名为“天演宗”,在洗墨阁消失之后,飞速地蹿升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南山家喻户晓的宗门,扩张速度极快。

这天演宗在小荒南山西段三百里天元山上,东边是百炼堂跟阳明门,无法太过夸张地扩张自己的势力,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往西边扩散——而西边,是原本洗墨阁的势力范围。

在洗墨阁传出灭门的消息之后,整个洗墨阁下属的势力都直接土崩瓦解,作鸟兽散。

其实无法要求下面这些依附于洗墨阁的普通势力,做出什么誓死拥护的决定来,大家都是要活命的,强大的时候跟随依附于洗墨阁,之后洗墨阁都没了,几名内门弟子也完全没有重建洗墨阁的意思,所以大家散了,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天演宗直接吸纳了之前洗墨阁的种种势力,又在争夺后续底盘的争斗之中占据了上风,很快就已经将一片地盘全部占据了。

只是对于之前那洗墨阁所在的招摇山,一直有人没敢动手。

因为依附于天演宗的小型势力之中,不少对洗墨阁,还有洗墨阁之中一些没有遇难的厉害弟子,很有几分忌惮的心思,根本不敢说直接连招摇山也给占据了。

只是十年时间匆匆流过,今时不同往日,再次看到那招摇山的时候,这一次路过的小头目指着那已经重新长满了祝余草,却明显比周围的山峦也矮上一点点的招摇山,问身边的人道:“这一座山怎么没挂上我天演宗的界碑?”

被他问及的这个人其实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顺嘴便答道:“这里似乎以前有过一个比较有名的宗门,叫什么,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了,反正——“这个宗门早就已经消失了,小的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