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1)

蔺天大怒,扭头便是一脚抬起,岂料唐时早有准备:“鹏王何必如此暴躁?不过是跟你借个人,你却如此小气,做不得大事。”

这话说着平静,可是言语之间竟然像是根本没有将蔺天放在眼里,激得他大喝了一声,腿上便更加用力,唐时凛然不惧,修长的腿便直接横扫出去,紫色的火光迸射开来,凝聚在他腿边,金丹期的灵力太过刚猛,又因为唐时的金丹与旁人不同,乃是经过火焰凝淬之后的精华,这便是墨与金刚石之间的差距!

“砰”地一声巨响,唐时与蔺天各自退开,却都震骇于对方那凶残强横的腿力。

唐时不过是想借个人,这人还唧唧歪歪犹犹豫豫,借个是非给他能死吗?

现在的唐时是不讲道理的,他根本就是来找茬儿的。

不是实力已经超过了这蔺天,而是因为他习惯性地在战术上藐视别人,心理上的优势永远是自己给予自己的,唐时从不肯委屈自己,即便别人觉得他自大自狂,那又何妨?战术而已!

他从不曾麻痹自己,只是在这种时候进行难得的自我催眠。

既然是战斗,便要将自己——视作战神!

左手摊开,“虫二宝鉴来!”

右手摊开,“风月神笔来!”

左手书,右手笔——

虫二宝鉴还是原来的虫二宝鉴,右手的笔却是他在洗墨阁时候格外喜欢的那一支铁笔,正是宋祁欣所赠,如今他喊出那一句“风月神笔来”的时候,便有一道巨大的墨笔虚影从他手掌之中脱出,而后融入了他手掌上握着的这一支墨笔之上!

不知不觉之间,之前的伪装应声而破,半空之中那小和尚,瞬时身材拔高。

墨绿色的道袍在黑云之下舞动,在狂风之中飘摇,一如他那纷飞了的墨发,像是卷起一池烟水迷离一般,从他略显得苍白的面颊上拂过。

唐时的眼,沉静似万年的寒潭,这一刻他脱去时度的外壳,再次回归了真我。

下面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人是谁?

印空知道,印虚知道,之前还没死透的熊丞知道,远处没有参战的狐族修士也知道!

唐时——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前为什么又是一个小和尚?

这熟悉的术法,甚至有那熟悉的一本大书,只是如今的唐时比起在小荒十八境之中的那一个,可谓是脱胎换骨。

进入小荒十八境的时候,他还是一名练气期的修士,处于无尽的危机之中,任是谁都能欺压一把,踩上一脚,可是从小荒十八境出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心狠手辣至极。

如今呢?

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唐时已经是金丹期修为了!

这才多久?

更可怕的是,金丹期的修士,站在这无数人之间,站在这血流成河的战场上,站在这风云际会之时,站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一派平静。即便有纵横捭阖之力,却也平静如水。

时度不过是一个虚妄的法号,旧日的一切虚假全部褪去,拨云见日一样清朗开了。

圆通和圆机愣在了那里,转头却看到印空印虚二人那似乎了然的目光,反倒更加迷糊了。

在唐时出现的时候,整个局势便已经开始了逆转。

蔺天杀红了眼,才不管唐时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个时候只有一个字——杀!

然而唐时也只有这一个字——杀!

第一首——《月下独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唐时右手的笔,轻轻地点了一下这一页之中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句。纸上的墨迹,似乎全部被他这一支笔吸入了笔尖,凝聚在一起,于是在蔺天举手抱着一团灵气向着唐时砸过来的瞬间,提笔,写下两个字——三人。

他的声音是轻飘飘的,像是云雾里弥散着的光线,隐约着,模糊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是道家的身外化身,却比之更玄妙精奥。

那是端着酒杯的诗人,那是月下花间的浪漫,那是不得志和极乐时的狂欢!他便是世界,他便是主宰,邀月共饮,与影同欢!

唐时的眼神,跟着这具有奇特想象力的诗镜而有片刻的恍惚,然而下一刻,便有一种很奇妙的分离感……

他像是被切开了,每一段他,又成为了一个他……

巨大的光球从蔺天怀中轰出,即将炸到唐时的身上,可是唐时便在这个时候抬眼,向着蔺天一笑,漂亮的薄唇一弯,嘴唇一分,又似乎说了一句话,蔺天看清楚了,可是也为之愤怒了。

贱人一样的唐时,竟然唇语了一句:“打不到!”

“轰隆”一声巨响,这光球终于炸开了,像是一朵烟花,然而散去了,唐时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唐时,同时分列于蔺天的三个方向,将他围在了中间!

蔺天强横的灵识扫过去,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竟然通通分不清楚!都是真的!

对影成三人,哪一个唐时才是真的?!

唐时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刻的感觉,如此奇妙。

他能够感觉每一个自己都是自己,能够感觉到从不同的方向探视整个战场的完美控制感,能够感觉到体内暴涨的灵力,而后轻轻地翻开一页。

三个人的动作完全相同,完全同调!

一个金丹期肯定会输,三个金丹期呢?

唐时不知道这样的术法能够持续多久,所以他的选择是——速战速决!

“死道士!”蔺天阴声骂了一句,却扭动着自己的脖子,振动翅膀,脸上那无数的雷纹上的淡蓝色光芒化作了血芒,见见得一个符文从他背部浮现出来,像是一座高高的山峦,被他托起来——

“托山印!”

蔺天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青筋爆出,双手往自己头上一举,背部的那青山印便已经被他托住了,而后那符文在他吟诵咒语的艰涩声音当中,疯狂地胀大——

膨胀的山峰,蓬勃而出的绿意!

三个唐时又如何?一座山,便这样通通压死!

便是连唐时,也为这样精妙又可怕的手段而惊诧,只是唐时便没有后招了吗?他兴奋地将自己的舌头伸出来,浅粉的舌尖从下唇一掠而过,转瞬却又轻轻地一咬牙,便吐出一句让蔺天红了眼的话来:“尼玛的神经病,不人不鸟,是叫你人鸟,还是鸟人?”

“啊啊啊啊你欺人太甚!”蔺天像是唐时以前的那些对手一样,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只是唐时表情灿烂,眼看着那青山要压到头上,便起了笔,嘴上却道:“老子最不喜欢的便是怪物,要当人便当人,要当鸟便当鸟,你个鸟人,怪得了谁?杀你,活该!”

杀你,活该!

第二首诗——

☆、第九章 心魔

《贫女》秦韬玉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偏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谁是那为他人作了嫁衣裳的人呢?

唐时眼神有些幽怨,只是在看向蔺天的时候,便带着几分古怪了——

托山印是很厉害不错,可是敌不过唐时这一招绝的!

青山巨大,便在唐时的头顶延伸,甚至很快,这巨大的阴影便已经直接覆盖了小自在天上空,沉闷而压抑,从心底让人恐慌起来。

唐时提笔,纯黑色的墨迹随着他抬手的动作,便在半空之中晕染开了,他身周,立刻便有无数的水墨飘荡起来,像是天际最轻的一片云,像是水里最柔的一抹涟漪,是唐时心头——最深的杀机!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最喜欢其中一个“裳”字了,只因为洗墨阁有画裳仪式。

画裳画裳,为何人画裳呢?

唐时提笔轻点,便在自己头顶那迅速压过来的青山底部,写下这么一个“裳”字,墨迹乌黑,唐时左手一拍,便一掌印在了方才自己写下的“裳”字上,接着那墨迹像是忽然之间散落在水中一样,便向着整座山的地步晕染而去,速度极快,像是辐射开了的光线,随着唐时手掌连拍,晕染速度更快,只一眨眼便已经覆盖了整个山底。

青山的底部,一个大大的“裳”字!

蔺天根本不知道唐时是要干什么,只觉得唐时这笔有古怪,方才写出两个字来,一个唐时便成为了三个,如今写出这东西来,又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所以他不怕!

在他施展自己的术法之前,干掉他便成了。

强者的思维都是很简单粗暴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还有唐时的思维更加简单粗暴!

管你是多强大的灵器法宝甚至是灵术,只要在我面前施展,只要被我看上了,那都是老子的!

为他人作嫁衣裳,蔺天,辛辛苦苦化作了人鹏之体,动用了传承之力,便是为了使出这托山印来,可依旧是白瞎!不见贫女日日金线过手,做的全是别人的嫁衣——

在这一个“裳”字带着墨气涌入那青山之中的时候,唐时便已经将自己的法诀拍了进去,这个时候他忽然便感觉到一种相当陌生的力量,从自己写下的那个字上传过来。

其实写字完全是随心所欲,只要是他看中了的字,在写字的时候将由虫二宝鉴修炼出来的灵力注入字当中,便有风月神笔和虫二宝鉴的双重力量作用于这一个字,这个时候感觉起来,这两样东西更像是两种特殊的法宝,能在他施展术法的时候起到增幅的作用。

只可惜现在手中没有三株木心,如果用三株木心来制作笔,一定能够有相当惊人的效果。

毕竟是增幅啊……

唐时一不小心又想到了殷姜,只是殷姜此刻还在海面以下,一个众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战斗进行到了关键的时刻,身体之中那种陌生的力量越来越强,唐时却并非是没有任何准备的,他这抬头,看着前面的蔺天,便轻轻地说了一句“傻子”。

蔺天忽然之间大骇,力量从他身体之中迅速地流逝——不,流逝的不是力量,是他跟托山印的联系!这是一个高级灵术,他施展这个灵术花费了大力气,一般来说在灵术并没有完成并且没有发出去的时候,灵术便还是修士可以掌控的,可是这个灵术不过是刚刚完成,还没来得及施展出去,针对着唐时,现在却已经与蔺天失去了联系!

这种事,怎么可能?

蔺天骇然极了,可是唐时唇边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于是整个战场上最诡异的一幕就已经发生了,之间唐时高高地抬起自己的手来,双手托着山的地步,却道:“拿山压我,这被山砸的滋味,你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