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傲慢与黑化 苏寞 3518 字 1个月前

“下雨了,暂时停工。”

她走下床,拉开窗帘,外面果然是灰蒙蒙的一片,似乎这个地方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雨,雨水冲刷着地面,带走了暗色的泥土。她打开窗,雨点很快就砸在窗台上,也砸在她的脸上。她又把窗子关上了:“黎导……很生气?”

“你担心他生你的气?安心,黎导也知道你没有任何基础,ng也是正常。”

阮湘南却答非所问:“我有时候真希望我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丁柠笑道:“别让自己这么辛苦。”

“我不知道——”阮湘南回过头,“有时候费尽力气去做一件事,到头来却又发觉原来这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

“你这句话就太可恶了,多少人想做一件事却又做不到,你做到了又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是要让人难过得去自杀吗?”丁柠从包里拿出几张碟来,又把之前问摄像借来的影碟机拿出来,跟电视接上线,“看电影吗?”

“什么电影?”

“《花样年华》和《重庆森林》,你喜欢那一部?”

其实她都看过了,最后还是选了《重庆森林》,暗恋小警察的女孩,偷偷跑进人家家里打扫屋子,欢快地自娱自乐地转着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爱情,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需要爱情?

她觉得自己就像走进了一个思维迷宫,弯弯绕绕,开始走得那样开心,后来便把自己绕进去了。

在转入最后的漆黑字幕时,丁柠忽然问:“你为什么要来演戏?”

一部分是为了钱,一部分却是为了逃避。在旅游中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根本无法放空。

阮湘南答道:“有一个人,我喜欢了很久。但是又觉得没有希望。”

“那个人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

“为什么不说呢?说出来,对方才会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其实也并不重要。”

丁柠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说出来,而且还要发挥成十成演技来,就算他最后还是拒绝,也不让他舒坦。”

阮湘南被逗笑了:“对,就算要被拒绝,也不能让他舒服。”

——

翌日,黎导还是让她过最后几个镜头。她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专业的,可是总ng下去,也说不过去。男主演跟她面对面,脸上表情也有点微妙:“打算几时过?”

阮湘南笑:“尽量在三天以内。”

对方痛苦地□□了一声。

等到机位进入,她静默严肃,其实站在面前的那个男人有一双跟卓琰长得有点像的眼睛,这是她找了半天才勉强找到的相似之处。丁柠的妆画得的确很好,这样干净的妆面看上去还有几分纯净,但是又要演出那种已经堕入风尘的女人的媚气。

她多希望自己可以画风一变,演什么是什么。

这次倒是拍了两次就过了,又再补拍了三个细节。

阮湘南一离开现场,便奔向丁柠那边:“终于过了!”

丁柠举着刷子,挑眉道:“刚才我也看到了,演得还不错,有没有考虑干脆来当个演员?毕竟你第一次就跟黎导合作,以后他也会提携你的。”

阮湘南摇摇头:“不想。”

他们在河西走廊,背景是一片飞沙走石的荒芜景色,而日光又是如此壮丽——是的,一切辞藻在自然面前都是虚弱无力,只好直白地形容那是“壮丽”的。

“为什么?你要是做这行,宣传时说起以前曾是重点大学七年临床专业,简直要秒杀众生。”

“我的理想是当医生,一直都是。”尽管会时不时偏离轨道,但总会回到原位。理想,轻如鸿毛又稳如泰山的两个字,看似轻忽,却又沉重。她原来还有理想。她走过这段人生之后,却开始谈“理想”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也许在这一刻,虚幻又开始变为实质。

“你辛苦读了医科出来,也许还没毕业就失业,也许工作了又不愉快,背负得责任重大,却又超过赚的薪水。”

“那我只好把我所有的责任感和人生贡献给白衣天使的事业。”

——

等到阮湘南赶回学校报道,已经快超过了规定的报道期限,第一天便被班主任逮着骂了一顿。她低着头,不管对方骂什么她都应,态度好得让班主任骂人也没劲了。

阮湘南捧着新课本,还算欢快地走出教学楼,迎面忽然撞见卓琰。

在一瞬间的四目相对之后,她掉头就跑。

既然不能沉迷,那就干脆舍弃,爱情真的是一种很无聊的感情,她真怕自己求而不得将来成怨妇。那就太可怕了。

结果第二天,她上完解剖课,又留下来帮忙收拾,离开解剖教室的时候已经离正常下课时间过去很久。

她拎起背包,沿着林荫道走了一段,又遥遥看见卓琰等在树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走到哪里都会遇见他?她往四周张望一下,总算找到了一个脸熟的人:“同学,你自行车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等下就还给你。”

卓琰自然也看见她了,直接朝她走过来。

她借到自行车,总算抢先在卓琰把她堵了正着之前,逃之夭夭。

她这样当着他的面逃跑,他一定会知道她是故意在躲着他的人,以他那样高傲的个性,吃过这样的闭门羹肯定不会再来找她。

结果她错了。

她死都不会想到,当她从电脑机房里出来的时候,竟然看到卓琰站在门口。

计算机基础是大课,大家都纷纷从机房里涌出,如此多的围观群众,她想卓琰也扯不下脸面来跟她计较,当即一个掉头,直接往楼梯上方跑。机房所在的那幢楼有二十来层,她决定爬个十层楼梯再坐电梯下去。

谁知她一跑,卓琰也跟着她冲了过来。

她顿时觉得自己就跟神经病一样,一路在弯曲的楼梯上狂奔,不知绕了多少圈,她跑得气喘吁吁,腰酸腿软:“你追什么追啊?”

她停下来,卓琰便也停住脚步,跟她隔着不到十级台阶对峙:“那你又为什么跑?”

“你追过来,我当然就跑了。”

“阮湘南,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要做贼心虚到看到我就跑!”

阮湘南连气都喘不过来,只得扶住楼梯扶手:“卓少爷,我这个人性格向来不好,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得罪你……”

卓琰的气息却还是很平稳:“我知道你离家出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要管?太不符合你一贯的形象了。”

“好,这个我不问了,你还没回答为什么看到我就要跑?”之前旅行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没有看到他就回避,怎么假期一过,她就变成这个态度。就算做不成情侣,起码也可以当朋友吧,她却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

阮湘南眼睁睁地看见他缓缓地抬腿往上走,那几级楼梯根本阻挡不了他:“你再过来,我又要跑了?”

“好啊,”卓琰朝她冷笑,“你尽管跑,继续啊,怎么站着不动?”

阮湘南一咬牙,继续转身沿着楼梯狂奔,真是莫名其妙至极,她还有报告要回去写,却在这里跟他跑楼梯,她真是跟他一样有病。

岂料这样更是惹怒了卓琰,他声音低沉地威胁:“你有本事别被我抓到!”

她觉得自己就像被猎人盯上了的猎物,落网是迟早的,但是能拖得一时算一时,她不痛快,他也别想舒坦:“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卓琰踏前一步,直接拎着她背包的带子:“是我该问,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吧?”

阮湘南被抓住,也累得再也跑不动,索性就转身在台阶上坐下来:“你没有惹到我啊。”

“那你看到我跑什么?”

“因为我看见你追过来,我就跑了。”

卓琰只觉得快要心梗塞,她真是豁出去跟他胡搅蛮缠了:“我说你到底又哪里看我不顺眼?”

阮湘南擦擦汗,又朝他微微一笑:“真没有,你挺顺眼的。”

“……真是拿你没办法。”卓琰一转身,要坐在她身边。阮湘南猛然站起来,跳开两步,保持到一个安全距离。

卓琰盯着她,那眼神恨不得穿透她的心脏:“你xx是把我当病毒还是怎么了?”他都气得骂脏话了,看来是气得够狠。

阮湘南摊开手表示无奈:“不好意思,大概是暑假过得太有心理阴影了,不习惯跟任何人太靠近。”

卓琰也想到“有心理阴影的暑假”的内涵,脸色青白:“你就非要把我想得这么下流?我又不会再对你怎么样。”

他是君子,她可不是,她是不相信自己的品格。

阮湘南拍拍背包:“走吧,我回去还有报告要赶。”

电梯里他们也是各自占据一个角落,默然无声。等到电梯显示楼层的指示牌到了三楼的时候,卓琰忽然道:“既然这么有阴影,你以后难道就不找男友了?”

“再看吧,”阮湘南这一瞬间真是讨厌他这样咄咄逼人又莫名其妙的试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又没什么,“碰到有好感的就去试试了,然后说不定突然就爱得你死我活了呢?”

“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电梯门开了,她当先走了出去,想了想回头道:“就你这样的——”

琰震惊地看着她,像是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回答,但很快的,阮湘南补上剩下四个字:“——那就怪了。”

——

阮湘南也不知道卓琰到底从哪里得到的新技能,必定在她出没的地方堵她的路。有时候她故意留在实验室不走,这样拖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出来一看,他还在那里。只是他现在跟她探讨的主题成为了“你必须回家,离家出走是最不成熟的置气手段”。

周围开始有女生向她打听卓琰,还怪她保密工作太好,跟卓琰是朋友居然都没漏过口风。阮湘南无奈道:“我跟卓琰从来都不是朋友。”

这辈子,她是没有办法跟他做朋友了,唯一的盼望就是离他远一点,太近了,难免会有想法。可是她还是推不开他,其实想要完全推开一个人是很容易的,她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阮湘南把书都放进背包里,然后关上门,走到走廊上就直接走到卓琰面前:“对了,今天有人问我,是不是在跟你交往,为什么你总是来等我下课。”

卓琰语气平静地反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就回答是了。”

卓琰还是没有太大反应,只嗯了一声。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么样?”

阮湘南笑道:“如果我再要说是你死缠烂打非要追求我呢?”

“那你说啊,你觉得……会有多少人相信?”

“应该没人会信吧,反正这也不是事实。”卓琰受欢迎的程度远远超过她原本预料到的,不过也是,他哪里都好,本来就是一个发光体,要是大家发现不了才奇怪。

转眼间,他们离那个夏天越来越远,寒冬季节的天色,一直是灰蒙蒙的,有些萧瑟。阮湘南微微扬起头,空气中的那些微小尘埃,肉眼是看不见,可她想象面前的都是,她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阮湘南,”他忽然叫了她的全名,“你觉得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她们认识到现在,已经走过了第四个年头。

阮湘南直白地回答他:“不能。”

“……其实我也觉得不能。”卓琰看着她,有些困惑,“可是我还是想试试,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