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很好玩。
难道她知道他会每天关注她的微博,所以故意发这种东西来消耗他的耐心?
卓琰撑着额头,虽然这个结论有点匪夷所思,可是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果他真的要跟她在一起,现实的阻力反而不是最大的问题,他有能力又能赚钱,就算真的选择了她,他的父亲最多也只会觉得失望而不会阻拦,真正的障碍却是他们互相了解得实在太少,而她又太会折磨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想要跟她在一起?
这个想法才是最惊悚的了。
阮湘南听完医学讲座回到住的地方,便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之前被卓琰揍的那个英籍华裔的脸上的青紫乌青终于看不出来了,她刚开始看到他还会尴尬,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不过在她周围这个留学生圈子里,偶尔打架斗殴抒发抒发多余的情感也还是正常的,再加上她皮厚,过了几天就完全把这件事淡忘了。
严央的旅游签证到期,她也就送她上了飞机。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严央简直把十八相送的古代离别戏演绎了个彻底,到后来阮湘南都开始担心她会来不及过安检。
其实也是她的幸运,正因为有严央这样同母异父的妹妹,才能把她跟这个家的羁绊栓得更加牢固,在她第一次下狠心斩断过去的人和事时,没有成功。
她对着电脑写了一会儿论文,skype突然跳出提示,是来自叶徵的。
她点了接收,只听叶徵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准备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叶徵比她高了两届,当初一直在同一个导师底下,认识至今也有好多年了。人人都说叶徵是怪胎,明明家中是好好的政商背景,就算随便混个商科的文凭,至少也会在名利场上大展宏图,却偏偏去当一个医生。大概她也是这样一个怪胎,所以他们倒是从第一天认识就意外的气场相合。
阮湘南想了想,道:“还是先来坏消息吧。”
她对所谓的好消息向来不抱希望,对于坏消息的承受能力却出奇的高。
叶徵在那头笑了笑,笑声很悦耳:“坏消息就是,我家人对我的容忍度达到了极限,开始逼婚了。”
阮湘南同情心的合格线永远没有下限:“这个消息不坏,我开始期待那个好消息了。”
“好消息就是——”叶徵继续笑得很愉快,“被逼婚的那个组合中除了我,另一个人就是你。我们又要合作愉快了。”
阮湘南一个没提防,原本含在水里的水直接喂了电脑屏幕。
叶徵疑惑道:“你的反应有点超出我预料的激烈啊,怎么了?”
“我根本没有答应过这种事吧,”阮湘南拿出纸巾来收拾了一下残局,“再说了,你家人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很穷,外科医生的薪酬实在很低,”叶徵笑道,“而你的确也是一个十分适合的人选。”
“如果你算穷的话,那我算什么?”他好歹也是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啊,起码前途无量,这样对比起来她应该算什么?难道已经落到贫民窟级别了吗?
“湘南,考虑一下吧。”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又循循善诱,“医生配医生的确是跟草莓配鲜奶一样的完美组合,既可以解决我的个人问题,同时也可以解决你的,我们对彼此的感觉也都一直挺好的,不是吗?”
阮湘南道:“你这人真没诚意,我像是那种会随便凑合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而我也不是。只是某人是不可能会娶你的,他这种在商场上打滚的人都太现实了。”
“谁说我会想让他娶?”阮湘南双手抱臂,“别开这种玩笑了,早八百年我就知道的事,我又不是笨蛋。”
叶徵投降了:“好吧,就当我说错话,一切等你回来再说,先做个预告给你,免得到时你会觉得跟不上这个世道的变化。”
☆、020
阮湘南在英国的交流期很快也达到尾声。
卓琰一早打开她的新微薄,各种角度的照片终于从玫瑰换成了蔷薇,她到底是对蔷薇科植物有多大怨念。
可是今天却有不所同,隔了几分钟后,私信开始跳动,他打开一看,竟然是阮湘南发过来的:“最近还是很忙吗?”
卓琰盯着那行小字,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嘴角终于勾起微笑来。她终于熬不住先来找他,她输定了。他们的相处,其实跟商场上的谈判厮杀也很相似,先熬不住的那个人就是输家。连续两个月阴晴不定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就算看到门口那堆爱八卦经常不务正业的女秘书们扎堆凑在一起,他也觉得她们今天不算太烦人。
卓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办公电脑开始处理公文,顺便还给安雅打电话让她去跟谢允绍的秘书敲定商谈时间。他在谢允绍眼里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同样的,谢氏在他眼里也是一块大肥肉,只要有机会,他不介意一口把对方吞掉。
一切布置妥当,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他才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回复了一句:“就那样吧。”
拿捏好了十足高冷的派头。
就算他们以后要在一起,也是应该她喜欢他更多,他怎么说也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黄金单身汉,条件好又无不良嗜好,绝对不可能去倒贴的。
阮湘南回复得倒是很快,一分钟还不到发来一条新的:“你还是要注意身体。顺便说一下,我这周就回来了。”
卓琰又把手机放到一边,直到上午的工作全部结束,才简短地回复过去:“周几回?”
“周日上午。怎么,你想来接机?”
他自然不可能接收不到她的暗示。卓琰沉吟许久:“看情况吧,我也未必有空。”
“没有空就算了,反正机场的交通也还是很方便的。我在英国买了礼物,准备带给你,具体哪天再跟你定时间吧。”
卓琰心情愉悦地收起手机。
临近下班时,叶徙来找他晚上去打球,见他明显心情不错就笑着调侃他:“怎么,你家阮小姐要回国了,以后是不是我都不能来找你玩耍了?”
卓琰把正经的西装衬衫都换下来放进干洗店的洗衣袋里,换上去打球的便装:“以后你找我出去玩,我当然还是要去的。她也管不了。”
叶徙啧啧两声:“都还没把人追到手呢,你就这德行,还好我不是女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作孽啊作孽,阮小姐的命真挺苦的。”
卓琰转过身道:“很明显,她不用我去追就能到手。”
其实他以前也曾怀疑过阮湘南会不会喜欢他,倒是每一次觉得证据确凿煞有其事的时候,她就会迎头给他一次致命打击,可是真的次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一次两次还是巧合,可是巧合太多了,就变成人为的刻意。他又不是不满十八岁的毛头小孩。
而她这次连续在微博发花卉的照片,也是想引得他心浮气躁主动求和——毕竟他回国的前一天他们还争执过,她甚至打了他一巴掌。她既然觉得这样很好玩,那就让她继续玩,但是他已经不会再受到任何影响。
一旦想到这个关键点,就连晚上的三对三斗牛都打得顺风顺水。
叶徙累得瘫倒在地,大喘气道:“你今天的状态未免也太好了,吃春药了?”
卓琰笑道:“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跟她杠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怎么赢过,但是现在马上就要连本带利全部赢过来,当然心情好。”虽然还没有仔细想好,以后要有怎么样的相处方式,不过总归不会太差。
他也有自信可以控制住整个局面。
驯服一个混蛋的过程,也可以是很愉快的。
叶徙摇摇头:“我真是不明白。不是兄弟要故意拆你的台,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实在太复杂了吗?现实就是你喜欢她,显然她也喜欢你,然后好好地在一起不就好了吗?就算将来哪一天实在觉得合不来,也还能当朋友。”
卓琰道:“那是你不了解阮湘南这个人,就算我想好好地心平气和跟她相处,她也非要处处压我一头,一直都是这样。不想被她压制着翻不了身,就要有相应的对策。”
叶徙简直被他绕晕了:“行了行了,当我之前没说过那些话,我是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复杂的思想。”
周日上午,他准点到了机场,国际航班一般都不会延误,他等到航班降落了才从车库里往机场大厅走。
周末来旅游的人也很多,接人的旅游团导游们纷纷举着牌子等在安全通道口。
卓琰等了一会儿,便见第一批过了安检的游客走过来,阮湘南也赫然在其中。他做出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低头看着手表,很快便听见她有点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卓琰,你不是说今天没空的吗?”
他抬起头,只见她站在自己面前,穿了一袭墨绿色的裙子配开衫,袖子卷起,露出皓白的手腕来,墨绿色真的特别适合她。阮湘南微笑道:“嗯,你其实不是来接我的吧?”
卓琰隔着金属护栏跟她相对,后边的旅客纷纷从她身边走过。他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那种感觉还真的有点不太好说,仿佛干涸了几个月的细胞突然又吸足了水分,水灵灵地舒展开来,让他产生了一种这个世界的背景色都明亮了的感觉。他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格外矜持地回答:“我是来接客户,不过顺便带你一程也不是不可以。”
阮湘南又低头笑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肃啊,好歹长得这么帅,多笑笑这不好吗?”
“你说的礼物呢?”
阮湘南从通道走出来,低头在包里翻了一下,取出一个小盒子给他:“我知道你也不会有什么缺少的东西,就挑了这个。”
卓琰看了看盒子上的logo,是marni的袖扣,这个牌子的袖扣就是限量版的那种,他自己住处的衣柜里都有一打这么多,不过对于阮湘南那种人来说,肯花这个钱买礼物给他,也算是难得了:“谢谢。”
他把盒子放进口袋里,跟她对视了片刻,却又有点沉默。
阮湘南又忍不住笑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严肃过。”她虽然是在说抱怨的话,语气却像是在撒娇,让他不由有点心神荡漾。
卓琰保持着挺拔的站姿,正要说话,忽听边上有人道:“湘南,原来你早就出来了啊?都是这家伙非要开车,又开得这么慢,我早说让叶主任来开了。”
卓琰背脊一僵。
只见阮湘南跑过去两步,直接给了说话的那个女人一个拥抱:“我好想你和你的小护士们……”
护士长则一把推开她:“我一点都不想你,你不在的时候就没人给我添乱了,不知道有多开心。”
“怎么这样?”阮湘南皱着眉,“做人不能这么口是心非,虽然你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还是很诚实的。”
护士长显然被她逗笑了:“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台词?”
卓琰转过身,只见她面带微笑,跟那群医院里的同事一一寒暄,言语又不失亲切,绝对不是敷衍了事的那种。他从来不知道她的人缘有这么好,总觉得这个场面太过违和,不是他想看到的。
最后走上前的是叶徵,他穿着便服,眼角那颗泪痣更为他的容貌增添了秀美感。他有点慵懒地开口:“大家都要说想来接机,我就带他们来了。要叙旧的话,还是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阮湘南转过身,对着卓琰道:“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好,再见。”
“卓琰?”叶徵转过头,露出一脸“你在这里干什么”的疑惑,“你也来接机吗?”
阮湘南替他回答了:“他是来接客户的。”
“接客户?原来是这样啊。”叶徵临走之前还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种有点恶劣性质的笑简直让卓琰内伤,但是最让他内伤的是,阮湘南这种人竟然还会有关系不错的朋友和同事,甚至他们还来接机,而她也就毫不留恋地跟他们走了。
他到了地下车库,原本的好心情全部被破坏殆尽,从置物箱里取出一盒烟来,倒出一支来点燃了,尼古丁的味道稍微让他黑暗的心情有了一点平复。他把烟蒂摁灭了,驱车回自己的住处。
他一推门进去,简直都产生了是不是自己走错地方的念头。
只见客厅里摆放着三只行李箱,那箱子都还是打开的,里面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影音室里传出一阵阵厮杀的游戏音效,他走到门口,只见叶徙正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把游戏手柄摁得格格响。
叶徙看了他一眼,捏着嗓子道:“琰琰哥哥,人家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啦,就立刻来投奔你,千万要收留人家啊。”
卓琰面无表情道:“被赶出来了?”
“是啊是啊,”叶徙放下游戏手柄,换成正常的语调,“你不知道我家最近有多惨烈,我那个姐姐和姐夫终于在闹离婚了,以前大家都说他们很配简直就是草莓配鲜奶这么搭配,我就觉得他们有问题。”
叶徙的姐夫是谢氏的执行者谢允绍。
要是放在平时,他对这个消息一定会很感兴趣。
可惜今日完全没这个心情。
叶徙歪着头看了他一阵,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你不是去接机的吗?难道飞机晚点了?怎么没有下半场?”
说到这个卓琰就来气,但其中原因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口,他就不信阮湘南会看不出他说来接客户是个托词,哪个客户会值得他在大周末去机场亲自接人?
“我来收拾点东西就走,”卓琰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他一句,“玄关的名片盒里有物业电话,你打个电话过去,他们就会每天来做饭和收拾房间。”
叶徙立刻露出了解的表情,挥挥手:“安啦,我不会把自己饿死的。你也要好好玩,要激情似火哦。”
卓琰在心里低咒了一句,转身去主卧的换衣间拎了一排换洗的衣服下来,直接塞进行李箱里。还激情似火,他现在只有满心怒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