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小厮笑微微:“公子,方才小的去给公子端醒酒汤了。现在温度刚好,公子可要喝?”燕肃盯着他,好一会儿,说好。

喝完醒酒汤,已经是傍晚。燕肃这一觉,睡过了一个下午。原本的打算实现了一半,越发让他心痒难耐。

也许,不是因为愿望没有实现。燕肃想,换上衣服,然后起身去对章大人告辞。

章大人还没有醒。虽然他只是微醺而燕肃却是烂醉,可是章大人的年岁也比燕肃要大了那么一点。

章夫人隔着屏风与燕肃告别,替章大人向他道歉。燕肃连称不敢,说自己不该喝得兴起,让章大人平白受苦。章夫人轻轻地笑,说:“很久不曾见老爷这样快活了。燕公子若是日后有空,不妨常来。”

燕肃说好,出了门才发现心头喜悦流淌,恍若夏夜吹过湖面的微风。

这种感觉……

燕肃捂住了胸口,站在章家的门口回望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跟着他过来的随从迷惑地问一声:“公子?”

燕肃笑起来:“没什么,走吧。”两人上马,飞驰而去。

章夫人接到何家的请帖时,将东西拿给了章绣锦看:“何家大姑娘要嫁人了。你准备好添妆的东西了吗?”章绣锦捧出一对缠枝宝石手镯,给章夫人看:“去年就已经定下了。”

章夫人说好,叹:“何家大姑娘比你大不了多少,如今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你嫁人。”

章绣锦笑着说:“二哥还没娶亲,我不急着嫁。”

章夫人笑:“你二哥的婚事也近了。”章汌与林家女的婚事走了一年的程序,如今终于接近尾声,章汌就要娶得美娇娘入门了。

章夫人很期待,只是有些可惜,不能在京城让新人入门。

林家对这件事显然不放在心上。林大爷出海之前特意绕了一圈到这边来,拜见了章大人和章夫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妹妹的婚事,让章大人和章夫人对林家姑娘的期待再上一层楼。

从林大爷的表现来看,林家姑娘只要性格不是太糟糕,就很适合章汌。

章汌这些日子也没有出门,开始渐渐收拢生意,为婚事做准备。

偶尔见到章绣锦,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

如同现在正在章绣锦面前的何曼。何曼与常家大公子的婚事最开始还有一点相互挑选凑活的意思,现在也算是两情相悦。

章绣锦来添妆的时候,何曼挽住了她的手臂,说起这门亲事,脸颊羞红,却满是笑意。很是满意。

“虽然我之前心有不甘,如今想来,却觉得母亲的眼光是极好的。”何曼在某个终于能够和章绣锦独处的时候,挽住了章绣锦说,“你的年岁也到了,你母亲为你挑选了哪一家?”

章绣锦含笑:“这种事,我怎么好问母亲。左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总是不会害我的。”

何曼笑眯眯地看她,片刻之后就被旁人拉走,将章绣锦撇下了。

章夫人也被问起了这个问题。

何夫人坐在对面,笑意盈盈:“绣锦丫头,我算着,也有十四五了?也是时候了。”何夫人这样说,从眼角看一眼章夫人。后者的目光平静如水,脸上的笑意半点都不曾变化。

“我自然是要为绣锦好好挑一挑的,”章夫人说,“十四五也不算太大,十七八岁都不迟。”

她仍然谨慎地留了余地,却又补充一句:“不过,若是丫头愿意,什么时候都好。”何夫人含笑点头说是,说儿女们的意见很重要,转过脸去,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说什么愿意,也不过是父母的意见而已。

这京城里来的,果然还是将这里当做乡下地方,看不起。

章夫人笑眯眯地扇了扇扇子,将所有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燕肃板着脸跟在父亲身后,听着父亲向众人介绍自己,对众人一一行礼,做足了一个好儿子的姿态。

打过一圈招呼,燕大人转过脸,说:“不耐烦吗?觉得都是老头子没有聊天的意思?”燕肃连忙说不敢,燕大人笑:“这些,可都是你未来可能的岳父人选,就算是再不愿意,都给我好好绷着。”

燕肃的表情更加严肃起来,眼珠子却开始无聊地到处跑。

直到他看到笑呵呵坐在那里的章大人。章大人看上去似乎和周围的人相谈甚欢,燕肃仔细看过去,却发现对方只是间或与周围的人说一两句,根本就是在发呆。

燕肃想,果然有同样觉得无聊的人。

他往那边走过去,燕大人瞟到他的去向,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上次儿子的随从报过来的消息,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若是山西章家……

也是不错的。

添妆完之后,章绣锦与章夫人协同离开。章大人从前院同时出来,身后跟着一边聊一边走出来的燕肃。

见到对面袅袅婷婷走过来的少女,燕肃的脚步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跟上去。

耳尖有些开始发烫,也许已经红了。

燕肃有些想伸手去摸一摸,可是,对方正在看过来,这样做,是不是太没形象了?

章绣锦跟在章夫人身后,微微低下头。跟在章大人身后的燕肃今天穿了一双蓝青色的鞋子,上面绣满同色的修竹,华贵异常。

她盯着那双鞋子,想着自己也许该给章大人做一双鞋子表一表爱心?

等到章夫人轻轻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马车走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继续低着头跟着走。

后面传来灼灼的视线,衣服仿佛要灼烧起来。

少年意气,真是胆大。章绣锦想,坦然自若地走过这段距离。然后,听到章大人与燕肃的告辞声。

马车走动,风吹过车帘,从缝隙中可以看到,少年站在那里,目送马车的离开。

直到人走了之后,燕肃醒过神来,悄悄地捂住了胸口。

似乎,有什么在心里面痒痒地挠了一下,越发心痒难耐了。这种感觉,真糟糕。

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父亲身边,燕肃对着那群老头子的时候耐心都多了一些。燕大人看他一眼,笑意浓厚一分。

何曼出嫁那一日,章绣锦听到庄子那边的消息,那管事的刘家,大娘子嫁出去了。

大娘子嫁的是乡下的土地主,一辈子都没读过什么书,家里面虽然有钱,却也仅仅只是有钱而已。

章绣锦想,这样的结局,对章如芸来说,也未必不好。看遍了繁华之后,她选择这样的平淡,也许就是因为已经厌倦了繁华。

厌倦繁华的不止她一个。

京城里容铉瞟过外面空无一人的窗户,爽利地躺下来,唇边勾起了笑意。

父皇果然对自己还是不放心。容铉想,这种监视,从自己坦白的那一刻已经持续到了现在,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从四个人减少到了一个人而已。

头疼的是,除了这些监视,别的试探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虽然自己练了那种无赖的功法,可是并不代表,自己真的就是清心寡欲。自己那位父皇也不怕自己因为这件事而心里面暴虐起来吗?

容铉在心底叹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孩童清脆的声音:“三哥,三哥,我来看你啦。”

皇五子容钧推门而入,看到躺在那里的容铉,担心地跑了过去:“三哥,你不舒服吗?”容铉摇头说不是,“只是不想动。”

容钧小心地爬到他身边来,看他依旧躺着不动,小心地躺下来:“三个我也不想动。”

“可是,父皇说,我要学的东西很多,我不能不想动。”容钧小大人似地叹息,“三哥,你说为什么父皇要让我学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三哥你不想动,就可以不动呢?”

容铉敷衍道:“等你学到了我这么多的东西,就可以不动了。”

容钧掰着手指算,算了半天算不清楚,最后垂头丧气,翻个身贴着容铉,问:“三哥,大哥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为什么最近都不怎么理我?”

容铉挑眉:“不理你?”

容钧开始巴拉巴拉地说着容钰最近的举动,最后拉着容铉总结:“三哥你说是不是,大哥最近都不怎么搭理我。”贴着容铉的耳朵,容钧悄悄说:“母后说,大哥心里面有一个人。三哥你知道是谁吗?”

容铉挑眉,将他从自己身上扒开,坐了起来:“我不知道。”

容钧像模像样地叹一声:“三哥你也不知道啊。”

童言童语,让人发笑。至少,皇帝是真的笑了。

听完监视的人报上来的消息,皇帝笑完之后不禁皱眉叹息。他现在开始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在最后关头选择将皇位交给荣三,也许是真的。对比起荣三,容五某些时候实在是有些扶不上墙的感觉。

皇帝想,若不是这辈子荣三的身体实在是……自己也多半想将这个位置交给荣三的。

罢了,趁现在自己还有能力,好好将容五□□出来就是了。

红曼的消息传到京城里时,容铉正觉得无聊。手下该□□的人都□□好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坐了,一时之间,容铉居然找不到事情可以做。

有人看中章绣锦的消息对正显得无聊的容铉来说,不亚于在平静的日子中砸下了一颗天雷。

他立刻就精神了起来。

调动手下去查清楚那个叫做燕肃的要家伙的情况,以及他的行动,容铉毅然决然地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燕肃这家伙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来自皇子的关切。

章绣锦对此一无所知。

她能猜到,但是她懒得去猜了。日子怎么过,都是一样的过。

她最近热衷于给章夫人和章大人做衣服。世家贵女们都学女红,但是精通的不多,谁将来都不是去做绣娘的。

章绣锦也是如此。

所以她做得很慢,半个月过去了,不过刚刚将布匹裁好,缝了两针。章夫人说,若是照着章绣锦这样的进度,只怕到过年她都穿不上章绣锦做出来的新衣服。

章绣锦也只是低头抿嘴而笑,不多说什么。第二天却送了自己身边的红玉过去,对章夫人说:“红玉是我屋子里最擅长针线的,娘您要是有什么针线活,尽管交给她。”

章夫人大笑,摆手让红玉回去了:“我院子里玉屏可是针线活上的好手,红玉说不准都是跟她学的。”

母女两人说说笑笑,眨眼间就是一天过去了。

然后,乡下庄子里忽然来了个人。人是章绣锦早就放在那里的,专门盯着刘家一家。那人在门房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一个小丫鬟袅袅婷婷走出来,娇声道:“姑娘让你进去。”

那人搓了搓手,走路都有些别扭第跟了进去。然后,隔着屏风,他听到三姑娘的声音,平静淡然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刘家的二娘子也回家了呢。”那人张口说,“前年走的,都说是去嫁人,可二娘子也回来了,带着个娃呢。”

章绣锦睁大了眼,问了那孩子的年岁并刘家的一些情况,让人赏了他一些钱就打发走了。

她去见了章大人,问章大人:“二叔当初和您,到底说了什么?”

章大人从画中抬起头,面色平静:“你没有二叔。”章绣锦站在只有自己和章大人的书房里,轻声地叹息:“爹,如芝姐姐也回来了。做妾,然后被休弃,最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章大人的手颤抖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这些事,是你自己知道的,还是谁告诉你的?”章大人问,“应该是如芸告诉你的。”

章绣锦垂下眼帘:“是。如芸姐姐托我,多看顾看顾……一家。”章大人叹了一声,“在等上一些时日,你就知道了。”

“不外乎二叔其实只是给陛下做探子这种消息而已。”章绣锦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是二叔。”

她盯着章大人,对方的脸上闪过的情绪复杂难明。章绣锦猜不到这背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她低下了头:“爹觉得,我不足以信任吗?”

“你毕竟是个小姑娘。”章大人说,“这些事,免得说出来脏了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