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节(1 / 1)

“若得佳人一顾,倾国倾城又何妨……”

“只可惜,你睡着了,不能顾我。”

“……真真想要将你按进骨血里疼的时候,又怕你疼了……”

“千聪明,万聪明,万不该挑了他当主子……顾三啊顾三,你怎的就傻了?”

……

一只手,摸着顾怀袖的额头,而后温热地落在了她鬓边。

那手很快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来,然后摸着颈窝,有些凉,能缓解她身上的微热。

越是往下,越是风光旖旎无限。

那手似乎有些抖,解开了她的衣衫,又逐渐地平稳了下来,像是平时记账那样,打算盘那样,一丝不苟,有条不紊。

他在轻薄她。

只是一切都顿住了,沈恙只这么看着,忽然想起那一天在一壶春,他轻薄于她,换来的是什么。

沈恙埋下头,想要去吻这昏睡之中的女人,可是眼见着要到了,却忽然顿住。

他珍而重之地吻了她额头,手指掐紧了,近乎疼到了心底,才将所有所有的*都压下去。

闭上眼,多少年的念想就在他面前,可沈恙忽然连笑都笑不出来,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和疲惫。

又是何必呢……

他像是在梦中,而顾怀袖一直在梦中。

她听见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却又像是被魇住了一样。

“我死了,就把鱼儿还给你,好不好?”

把我的鱼儿还给我……

她想说话,可是开不了口。

那人又道:“……可我怎么有些舍不得……你若亲我一下,我才把他还给你……”

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那时候是什么呢?

你亲我一下,我给你个惊喜?

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顾怀袖只觉得这梦是越做越离奇了。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有人在说话。

胤禛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苏培盛也是一脸的没想到。

胤禛还跟年氏坐在一起喝茶,没想到沈恙便过来了,只将账本朝着桌上一放:“王爷要的东西,放在这儿了。”

“……你的*,莫不是只有这一刻?”

胤禛着实觉得有些出人意料,至少他表现出了这个模样。

沈恙脸上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我原以为我能做出来的,可我做不到……”

不想她受苦,也不想她不开心,她已经足够恨他了,可他为什么就狠不下心让她更恨自己呢?

越是恨,越是能惦记一辈子。

他得不到的东西,不一向该夺过来吗?

可他竟然放弃了。

他只道:“兴许出了这一道门,我便会后悔,所以在我后悔之前,我该走得远远的……”

说完,他竟然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去,脚步很急促,也像是纷乱的雨点。

胤禛眉头一抬,示意苏培盛将账本拿起来:“是那半本吗?”

苏培盛也看不懂,更不敢看,只朝着侍立一旁的戴铎递过去,戴铎有些白,有些胖,慢慢地翻了几页,便对胤禛道:“正是那下半本。”

沈恙这人也是颇有心机,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几乎在这十几年里,把江南的大小官员调查了个遍,什么人是什么人的,收过多少的贿赂,都记录在册。胤禛甚至怀疑自己的那一份账本,也在沈恙的手里,不过现在这一本是胤禩的。

八爷党在江南根基最深,如今老八江南的根基,都握在胤禛手里了。

他只叫苏培盛收好了账本,便对年沉鱼道:“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跟过来便是。”

胤禛自己带着苏培盛,便朝着之前顾怀袖还躺着的屋子里去,美人睡姿也是端庄,头枕着锦枕,鬓发不乱,头钗都没动过一下。原以为沈恙是个小人,美色当前,竟然又做了一回柳下惠,他倒还君子起来了。

就是胤禛这种清心寡欲的人,见着了的美人也不一定不动心思,面对自己放在心尖尖上那么多年的人,还能忍得住……

沈恙是个人物。

也正因为他忍住了,如今才保下一条命。

真不知道沈恙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胤禛淡淡道:“高无庸。”

屏风后面出来一条影子,接着是高无庸整个人,他手上按着刀,朝着地上一跪:“四爷吉祥。”

“起吧。”

胤禛的话剪短得很,他只不远不近看了无知无觉地顾怀袖一眼,又问道:“沈恙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只说了一些话,零零碎碎乱得很,要紧的只有两条。”高无庸悄悄看了看胤禛的脸色,才道,“他说张二夫人认错了主子,不该当您的奴才……说她犯了糊涂……”

“胡说八道!”

胤禛一声嗤笑。

苏培盛忙看了高无庸一眼,接着便是一个眼色,爷脾气上来了,惹不得。

高无庸也有着一股机灵劲儿,便道:“是瞎说,沈铁算盘这人就是瞎说。他还说什么,等他死了,就把鱼儿还给张二夫人,又说什么反悔了,舍不得……奴才也听不懂。”

“鱼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里头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胤禛皱了皱眉头,又问道:“没了?”

“几乎没了。”

别的都是什么腻腻歪歪的傻话,高无庸想想,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一则觉得对着爷说,那感觉太腻歪恶心,二则,沈恙说这些话,又没做事,总让人觉得这人着实可怜。

说完话,后面年沉鱼便来了,孙连翘也跟在后面。

高无庸将刀往腰后撇,又给年沉鱼行了个礼,抬头看胤禛已经出去了,这才跟出去。

年沉鱼这边一叹,朝着里面走过来,才叫来府里的丫鬟,只道:“张二夫人喝醉了,去打盆水来,给她擦擦脸,一会子宴席将散了。”

☆、第二二九章 金簪

“张二夫人醒了。”

有丫鬟在前面说了一声,顾怀袖只感觉热热的锦帕从自己的额头上过去,她缓缓地睁了眼,一时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竟然问道:“这是哪儿?”

“你方才说着说着话,才道了一个‘你’字,便倒了下去,可把咱们给吓了一跳……”年沉鱼收了帕子,便叫丫鬟扶她起来,自己退了两步道,“现下在客房这里,还当你是有了什么不适,叫了你嫂嫂抹脉,竟只说你不胜酒力晕了,真真把咱们给笑死。”

人说南柯一梦,梦不知几年,顾怀袖这时候才渐渐想起方才的事情来,可老觉得有些不对劲。

“您说的试金石……”

“美人本身便是试金石……”

年沉鱼似乎颇有感慨,神色自如,她眉眼之间的妖娆气,隐藏在举止的端庄之中。往旁边一站,便是洛水仙子,自有与旁人不同的雍容之态。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她这名字,果真是不曾起错的。

顾怀袖的手拢在袖中,被扶着起了声,尚还没说话,也似乎还没醒,就听着年沉鱼说。

年沉鱼道:“美人迟暮,如今你可试得了金?”

顾怀袖心道自己还没老透呢,抬了右手起来一摸鬓发,她笑道:“你是在问张廷玉吗?”

“……或许。”

年沉鱼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说的话半真半假,看顾怀袖之前也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现在看着事态平静,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还不会跟他们撕破脸皮。

张二夫人聪明,年沉鱼也不过就是按着四爷的意思敷衍敷衍。

可想着想着,年沉鱼竟然觉得寒心:女人不过是爷们的玩物。

但是偏偏,出现在四爷眼前的顾三,是帮他办事的奴才,只怕是四爷压根儿就没把顾三当成过女人吧?

“女人是男人和权力的试金石,如今似乎不是我试出什么来了,而是你试出什么来了。”

顾怀袖笑了一声,看着年沉鱼,似乎带了几分隐约的怜悯。

“你知道什么?”

年沉鱼笑着问她,眼底却闪烁着暗光。

顾怀袖道:“我没想到什么,只是有些可怜你们这些嫁入皇家的女人……这一辈子,要见着多少花容月貌的女人,在自己跟前儿晃呢?”

她向来是把年沉鱼当做晚辈来看的,如今也用那种慈和的目光瞧着她。

年沉鱼怔怔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过了许久,孙连翘进来了,年沉鱼也回过了神,只道:“宴席散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完,她竟然直接带着人走了,想必是胤禛那边还等着她。

孙连翘给年沉鱼行了个礼,便端着碗药进来了,顾怀袖还坐着,药也还没放冷,她只将药碗放下来,叹了口气道:“虽说您这是不胜酒力,不过兴许是冬日里没怎么调养好,竟然有些气血须乏的样子,我劳烦了侧福晋那边给您熬了一碗药,喝下来,兴许便没事了。”

喝下来兴许便没事了?

顾怀袖左手只拢在袖子里,半靠在床板上,回忆起的却是那个梦。

忽然完整了的梦。

所有所有的不可能,还有所有所有冥冥之中的怀疑,都在向她昭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