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1 / 1)

那么四阿哥的用意,就有些凶险了……

可是,若不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一个爷,又怎么能登上帝位?

从胤禛的位置来看,他不仅没错,这甚至是一招好棋妙棋;可从顾怀袖的位置来看,四阿哥阴险毒辣又十恶不赦。

她将自己裹紧了,闭上眼睛弯唇道:“若十三爷所言他不知道我是真,四爷不会忘记我这么一枚棋子的,不说应当是有取舍。十三阿哥知道得越少,就越能清醒地分析整个局势……也就是说,若十三阿哥事先知道有我,不一定能走出这一招好棋来。”

“照你这样说,四阿哥还深谙用人之道了?”

张廷玉差点气笑了,他看顾怀袖有些累,便让她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人睡熟了,张廷玉才缓缓起身。

他站在床榻前面,看着裹在锦被里跟蛹一样的女子,不由得一笑,可随之涌上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后怕。

转过身,张廷玉脸上所有的镇定和冷静,全都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肃杀。

刚刚推开门,张廷玉就看见胖哥儿站在门外,一瞧见他这表情,人就愣住了。

张廷玉一下笑出来,仿佛方才的杀意和冰冷都不存在一样,回身关上门,才摸了摸胖哥儿的头,轻声道:“你娘在睡觉,不要过去吵她,先去找你青黛姑姑。”

胖哥儿不知怎的退了一步,有些怕。

他爹脸上这笑容找不出一丝缝隙来,却看得胖哥儿背后冷汗直冒。

可仔细瞧瞧,又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胖哥儿点了点头,“那爹也好生休息,小胖去找青黛姑姑了。”

说完,就朝着旁边跑去。

张廷玉一按自己的眉心,也知道自己是吓着孩子了。

阿德就站在一旁,垂首不语。

张廷玉道:“一则吾兄,二则吾妻。我不除他倒他,还能向谁讨去?”

太子,胤礽?

手往后头一背,张廷玉想着,若是与虎谋皮一次也不错的。

今夜他很晚才回来,次日起来得却也很早。

顾怀袖睡了一个晚上,也算是压了压惊,这会儿也不知道行宫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反正前明遗后现在是已经死了,朱三太子到底能不能抓到却又是个疑问了。

她端着杯子吞了一口水,又问道:“昨儿李卫似乎有事要跟我说,他怎么回事?”

“夫人,昨日等您不回来,他又走了,说是不如今日来再跟您说。”

青黛记得李卫坐在那儿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决定不说了之后,反而好了许多,

左右顾怀袖今日无事,她看张廷玉收拾好,只问:“你这是要去行宫?”

“按着皇上的计划,今日本该顺江东下,可太子的事情一出,却不知是不是计划有什么变故……兴许我这一趟就要直接跟着皇上离开了。到底太子这会儿是倒不了的……前明遗后罢了,不过裂缝会越来越大,只等着皇上……”

他没说话了,只是告诉她大概的情形。

顾怀袖送着他出了门,才道:“一路当心。”

他道:“一样。”

看着张廷玉又离开了,顾怀袖才被胖哥儿闹着往葵夏园而去。

张廷玉人虽然走了,可却将阿德留了下来,又修书给了廖逢源那边,请他多留几个人在顾怀袖这边,出门都要人跟着,就怕出事。

毕竟,太子那边的人都还是知道顾怀袖也牵扯进上次的事情之中了的,若是知道了之后对顾怀袖杀人灭口,就可怕了。

好在等着张廷玉去行宫的时候,才知道太子已经被禁足了。

康熙面上看不出什么,今日说要去祭拜明□□陵,也带着太子去,可太子根本就没能下车来。

皇帝只有一句话,胤祥陪朕去就成。

第四次南巡的时候,乃是太子和四阿哥以及十三阿哥随行,康熙也曾撇下太子跟四阿哥,只带着十三阿哥去拜泰山。这一回,竟然也撇下太子,带了十三阿哥去,转瞬之间这风向似乎就有些变了。

一时之间,谁也看不清康熙的心意。

大阿哥那边眼看着是不行了,八阿哥风头正劲,十三阿哥正得皇上的喜欢……

张廷玉一路陪着,只觉得有意思。

太子刚刚让朱三太子的孙女被羞辱至死,如今康熙能面不改色地来拜祭明□□陵……

皇家啊。

皇家。

顾怀袖也在琢磨这个词,她到葵夏园的时候,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康熙祭拜明□□陵之后,就要离开江宁,往镇江那边走一回,顺便还要去丹徒看看情况,被张廷玉指点过的宋荦能不能保住自己头上的官帽就在这一举。

至于丹徒那边……

罗玄闻来信说,已经将沈恙在盐帮的产业吞没得差不多。

刚刚走进葵夏园,胖哥儿便泡在前面奔着奔着去了,跟廖思勉在一起玩。

没成想,廖逢源正好会客,将万青会馆的茶商们都聚拢到一起,沈恙顺道也来了,李卫钟恒都在他身边。

李卫趁着老板们在一起说话,终于跑来找了顾怀袖。

顾怀袖还在看着在湖边玩得胖哥儿他们,忽然看见李卫,倒是愣了一下:“你怎么……”

“沈爷在前面跟茶商们谈事儿,我跟来了……听说您也来了,所以……”李卫左右看了看,有些怕得厉害,沈爷对付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人的手段,李卫不是没见过,可是他觉得自己听见了这样的秘密,若是不说,着实对不起自己的干娘,“干娘我……”

“昨日你说有事,我还没回来你就走了,到底怎么了?”顾怀袖皱着眉头,不知道李卫这边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李卫沉默了许久,才嗫嚅着道:“我怀疑……取哥儿是您当年夭了的那个……”

顾怀袖手里摇着的扇子一下停住了,连着脸上轻微的笑意都消减了……

“你说……什么?”

取哥儿……

沈取?

她的孩子……

顾怀袖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李卫还想说什么,她连忙一摆手:“先等我静一静,静一静……”

亭中,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李卫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站在神情怔忡的顾怀袖身边。

远远的前厅里,钟恒是看着李卫离开的,而今只是无声地一笑。

站了一会儿,他才转过身,瞥一眼还在跟众人谈事的沈恙。

沈恙道:“今年的新茶也该采下来了,等着看合适了咱们一起给定个价,不能亏了下面的……”

说着说着,却有一人插嘴道:“沈爷不是在盐帮混得风生水起吗?怎么又看得上咱们茶行的生意了?”

“什么叫做你们茶行,邱老板可别忘了……”沈恙懒洋洋地甩着茶盖上沾了的茶沫,没有一点文明人的样子,“我沈恙才是会馆的头把交椅,我盐帮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我高兴了就赚钱,不高兴了就撒银子,邱老板若觉得我这人忒无聊,不如将你的产业送给沈某人,让沈某人来帮您打理吧?”

邱老板面色一变,终于不敢说话了。

钟恒上前一步,在沈恙耳边说了一句话。

沈恙看了看自己身边空了的地方,李卫已经没站在这里了。

他低眉垂首勾唇,然后喝茶:“是个乖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晚上九点左右见。

☆、第一六零章 环环紧扣

曾记得她在小渔村陋室之中的一幕一幕,昏昏沉沉的天色,也分不清到底是日出还是日落,她只知道那老妪两眼浑浊地看着自己……

她的孩子刚刚生下来就没了气息……

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顾怀袖真的有些不明白起来。

孩子生下来是什么样子,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六七个月的孩子,从六月底怀上开始一直到次年的年初,不足月生下来,又备尝了艰辛,明明是没气儿的……

“干、干娘……你……”

李卫看见她脸色不好,有些吓住,已经是高高瘦瘦一个少年的李卫,有些害怕地伸手想去扶她。

顾怀袖却闭上眼,忽然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她没让李卫碰着自己,只是一个人站在这里想。

死而复生的……她的儿子?

她怀孕时候受寒,在江里晃悠了许久,那时候正是秋冬,整个长江上下两岸一片秋色枯黄,便像是她枯黄*的心绪……

当初漕帮的人找到她的时候何其惊喜?

可孩子终究是保不住。

她还记得,那时候外头有个大人物,约莫是沈恙。

孩子没了气,还能再活过来吗?

她醒了之后,只瞧见外面一撮小小的坟包,小孩子就躺在里面,再也见不到了。

顾怀袖手上用了力,按住自己的眉心,表情却变得极其冰冷……

虽觉得此事不可能,可她心底有个很大很大的声音在喊着:万一活着呢……

万一……

活着呢?

她缓缓睁开眼,终于开始盘问李卫:“这话从哪里听来的?”

“是哪天从葵夏园回来之后,我本来想去沈爷书房交账本,听见沈爷跟钟先生说,取哥儿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是埋进过土里的……”

李卫当时也不敢相信,可是他永远记得自己这辈子人生很大的一个转折点,那就是顾怀袖在二爷出江宁贡院的时候,从桥上掉下了水,然后他就没有在跟在顾怀袖的身边,而是跟着了沈恙……

顾怀袖头一个孩子,一直是夫妻两个人之间的禁忌,对旁人来说未必不也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