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进来。”

胤禛声音冷冷的。

小盛子袖子里揣着外头人递进来的锦囊,奉给了胤禛。

胤禛一捏,就是眉头一皱。

系的是个死结,解不开,他叫人拿了剪子,这才剪开。

伸手轻轻一抖,将锦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案上,噼啪响了一阵,竟然是五六块玉佩的碎片。

他一瞧,便眼神一冷:“简直胡闹!”

小盛子一缩脖子,根本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谁找死传了块碎了的玉佩上来?这不是找死呢吗?

是,的确就是找死。

胤禛也没想到,顾三忽然起了泼天的胆子了,连自己给的信物都敢砸。

这也就是告诉他一句话:老娘不干了!

得,这一位姑娘是忍不了了。

他还没斥责这一位的办事不利,竟然还朝爷发起脾气来了?简直荒谬!

胤禛再好的涵养,也要被这一个顾三给败光。

他心知顾三是不能忍了,可偏偏是这时候!

他正冷着脸发怒,没料想前面忽然起了通传的声音。

“奴才们给太子请安。”

胤禛手一抖,他眼角微微一抽,不动声色地将那锦囊收进袖中,玉佩已经没时间收了,索性摊在桌面上。

太子胤礽脚步有些急,脸色也不大好。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四弟谈谈话。”

这里是胤禛的地界儿,他却颐指气使,完全把这里当做自己的毓庆宫了。

胤禛看着也不介意,只请太子坐,“太子爷今儿脸色不大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胤礽不坐,他焦躁得厉害,在胤禛书房里一走,却望见他那摊在桌上的玉佩。

“今儿早晨不小心摔碎的,我还挺喜欢,瞧着却是拼不起来了……”胤禛略作了一番解释。

“不过就是块玉佩,有什么了不起,你若是喜欢,我回头叫奴才给你送一盒来。四弟,你坐,我有事要同你说说。”

太子今儿是真的憋不住了。

他前些日手误打死了个宫女,可毓庆宫里面宫女都是有定数的,怕被人捉住了把柄,万全起见,不得已找了内务府的心腹拉个人顶上来。

好在这宫女正好是内务府六品翎长林恒的女儿,正是他下面党羽之一。

林恒办事还算忠心,说自己还有个女儿能顶上来,不如偷梁换柱地送进来。

哪里想到,这宫女昨夜进宫,今早胤禛见了,却是大吃一惊,不是顾瑶芳又是谁?

“我今日寻着那扳指了,可扳指里什么也没有。”

胤礽脸色阴郁,他都没工夫理会那臭女人,只顾着扳指的事情,一拿到扳指,就急急忙忙来找了胤禛。这事情,还是要商量着办,才有把握。

听着胤礽前面的讲述,胤禛的拳头已经握紧,可在听见这一句“什么也没有”之后,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手指也缓缓松开,目光微微一垂,“扳指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张英回朝,河工案发。那个王新命已经被抓了起来,当初这扳指就是他送上来讨好我的,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那女人给拿走了……该死!”

狠狠伸手一锤桌,太子的眼神已经狠戾了起来。

宫里心腹还在审顾瑶芳,不过出来之前他已经问讯过了,顾瑶芳这样的姑娘家也就是会一些诗词歌赋,断断没有发现其中关窍的细密心机。

所以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两年前万岁爷巡幸江南,太子大肆收受贿赂,河臣王新命就送上来好一些孝敬。当时因为情况特殊,便奉上了这么一枚扳指,说内藏乾坤。

当时胤禛也是在场的,可太子并没来得及打开。

结果没多久这扳指被顾瑶芳拿走,胤礽根本就没有查看的机会。

直到后来,胤礽找了个借口,让胤禛找了王新命来,直言问他有什么事。王新命这才吞吞吐吐地说要投靠太子,还说那扳指之中就藏着他今日要说的表忠心的话,还有贿赂之事。

大臣贿赂太子,还给太子爷表忠心,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被别人知道。

所以太子爷也寻找扳指,可不能明目张胆,这事情给了胤禛办,偏偏胤禛两年都没办好。

他这四弟,看着精明,可毕竟手段不够狠,江南鞭长莫及,也是没办法。

而今春汛河堤出现,淮河险情更重,淹没不少春耕良田,淹死沿岸无数人家。

事情闹大了,才查出河臣贪墨修筑堤坝、疏浚河道的户部拨银。

河工银子都被王新命这河臣给贪了,这一大半钱,又进了太子的腰包。

那时候张英正好在江南,督办此事,一手严查下来,竟然抓了王新命。如今王新命已经关押在刑部大牢,太子必须撇清跟这人的关系,这时候竟然找不到扳指,不是要命吗?

顾家跟张英交好,太子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于胤禛而言,事情却不那么简单。

他斟酌着,劝说道:“太子也不必这么着急,想来王新命是个懂事的人。那扳指,兴许出了什么差错,也或许是王新命根本没有在扳指里藏着什么。如今王新命被抓刑部大牢,太子万莫自乱阵脚。”

“对……不能自乱阵脚……”

太子揉了揉眉心,道:“此事你再给我仔细地查,必定要有一个结果,若是……”

谁知道事情会怎样呢?

胤禛垂首:“但请太子放心。”

事儿说完,胤礽又狠狠地将张英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离开。

胤禛在后面,却忽然觉得事情有意思了。

敢跟他玩儿手段,看样子顾三是野了起来。

他当即道:“今儿出宫看看大哥去,小盛子你收拾收拾……”

小盛子一怔,“嗻”了一声,这才拾掇去了。

顾怀袖还不知道那位爷已经恼了,不过就算是知道,怕也只是冷笑一声。

爷们就是博弈,与她有什么相干?

她只戴着纱帽跟着顾姣出入在各种女儿家喜欢的店铺之中,胭脂水粉,成衣铺子,还有一些小吃食……

顾姣以前嫁人,并不在京城,虽也见过京城风物,可毕竟不熟。

如今顾怀袖带着她逛,倒也很是有趣。

“呀,这个成衣铺子不错,咱们进去瞧瞧。”

顾姣整个人似乎都飞扬了起来,眉眼里带着些欢喜,问了顾怀袖的意思。

顾怀袖也不拒绝,说进去便进去了。

没一会儿,顾姣看中了一条湖蓝的裙子,层层叠叠的百褶,样式复杂,想必穿戴起来也不简单。

“这衣裙,挺衬姑姑的……”

顾怀袖随口说了一句,这不过是恭维话。

可顾姣心里高兴,每到这时候感觉着就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既然袖姐儿都这么说,那我……去试试衣裳?”

顾怀袖一怔,又道:“那我在外头等着姑姑,瞧着像有个茶楼,我与青黛过去,一会儿您过来找。”

“哎,好。”

顾姣应了,欢欢喜喜地去了。

顾怀袖搭着青黛的手,戴着纱帽找了那茶楼,寻了雅座来坐。

可没想到,圆凳都没坐热,就有个青衣的奴才走过来,声音尖细得很:“顾三姑娘,这边请。”

眼皮子一跳,顾怀袖那心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砸了玉佩叫人还给爷,那是凭着一时的气愤,想起来却也后怕。这事情,不得不做,可做了不代表就不害怕了。

相反,顾怀袖胆小,她怕得要死。

这人定然是没了命根子的,声音奸细,一听就知道是宫里来的太监。

青黛吓得不轻,要说话,却被顾怀袖一把按住了。

她看似沉着镇定地起身,压了压青黛的肩膀,道:“青黛你别动,在这儿等我。”

“小姐……”青黛吓懵了,看看那太监,又看看顾怀袖,摸不着头脑。

顾怀袖却管不得了,她出来,跟着那太监走:“公公怎么称呼?”

“三姑娘叫奴才小盛子就成。”小盛子没想到出来是见这一位姑娘的,“爷还在等着您呢。”

后面的雅座里,画屏遮挡了门口的视线,顾怀袖站在外面,有些踌躇。

“玉佩都敢砸,这时候不敢进来了?”

四阿哥的声音,冷得令人发抖。

顾怀袖还是没动。

直到四阿哥又说了一声:“进来。”

这时候,顾怀袖才把心一横,咬牙走进去了。

四阿哥站在窗前,窗沿上放了一盆没开的兰花,瞧着叶片舒展,漂亮得很。

他回头,颀长的影子拉在地毯上,屋子里还有檀香的味道。

胤禛看着顾怀袖一脸强压着害怕,又假作镇定的模样,不由嗤笑:“早先砸爷玉佩的胆子,哪儿去了?”

“不是民女要砸,是四爷逼的。”

顾怀袖忍无可忍,再听见四阿哥这讥诮语气的时候,就想:豁出去了,豁出去了吧。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东西给我。”四阿哥不爱说废话,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