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从宿舍出来,拎着小小的箱子坐在了回长水镇的大巴车上,周薇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过李映桐。事实上,周薇连话都没和她说过几句。即使到了清源三中人际关系比原来好了很多,但真正相熟的人也仅限于同宿舍的女生和教室里座位附近的几个人。
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周薇将之归结于这次的期末考试成绩——这次她发挥超常,考了班里第十名,而平时在六七名徘徊的李映桐则在这次考试中发挥失常,只考了第十一名。
但这又怎么能怪她?总不能自己故意考差吧?
反复劝说自己是她不好,不是自己不好后,周薇才算在心里揭过了这茬。
一路晃晃悠悠回到镇上,周薇竟然觉得这个她生活了快十五年的地方有些许陌生。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离开长水镇这么久。
今年过年早,眼下已近年关,家家已经贴上门帘。孩子们甩着“摔炮”吓人,走路时得格外小心他们,甚至还有胆大者试图点“窜天猴”,时而听到大人的一声怒喝。
今天白天的时候太阳好,两户之隔的王奶奶艰难地用后背抵着门,把一个竹篾编成的大簸箕往门里拖——晒的干货晚上可不能撇在外头。王奶奶小时候还抱过她。周薇看她一个人,便过去搭了把手替她撑着门。
看着周薇背着被书本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还有手里的行李箱,王奶奶笑眯眯的:“女仔,从县里下学回来啦?”
周薇点点头:“放假了。”
然后王奶奶问起了学生时代直击灵魂的问题:“咋样,考了班里第几?有没有进前十?”
就算周薇考得还行,但被这样直白地问成绩还是会不好意思,声音也小了下去:“第,第十……”
王奶奶:“哦哟,不得了!县里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还是前十!女仔可真争脸,有出息!”
还最好的班?这都是怎么瞎传的?周薇的脸都涨红了,连连说不是,没有。
好不容易混过去,临走前王奶奶还热情地给她塞了一大把簸箕里晾晒的山芋干,撑满了整只小手。这山芋干分外诱人,金黄润泽。看样子是快要晒好了,蜜糖浸出,在表面凝结成白色的薯霜。
到家的时候,周德强正在看电视。桌上摆了一只酱好的烧鸡,一碟花生米和素什锦的拼盘。自从他赌钱赌得少了,有了点富余,吃的水准也就上来了一点儿。
看到周薇回来,他第一眼就瞅到了她手里捧着的山芋干,让她过来,抽了三四根往嘴里塞。之前他路过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从王自华家门口顺了两根走,甜滋滋的,真的绝了。
见周德强吃得享受,周薇也拿了一根小咬了一口,甜味丝丝缕缕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
耳边听周德强说着:“年前我们也晾一簸箕吧。”
她也就应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赶上大年还要再多上一天。总有那么一些时候,她是没有那么讨厌长水镇的,不然也不可能长了这么大还好好活着。
更何况,一切似乎都在好起来。
回来几天,晾上山芋干,又和周德强一起采买了一点年货——二斤猪骨头,一只童子鸡,一包剁得碎碎的,肥三瘦七的肉馅,一层红枣年糕,一袋瓜子,几挂炮仗等等。好不容易闲下来,周薇才有空掏出那本英语演讲比赛的手册细细研读起来。
学校和县里的选拔是即兴英文演讲两分钟。虽说是即兴,但其实是有题库的。只不过有七八十道,基本上没有人会真的去题题都准备。
但周薇觉得,一边练口语,顺便还有可能拿钱是再好不过的事。因此订下计划,除寒假作业之外,每天练上那么几道题,起码过了学校初选,只要到了县里,基本上就有奖金了。
白天写作业,有时跟周德强一起去各家拜拜年,晚上写出稿子,修改后再背一会儿,日子过得很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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