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下个手札给礼部成不成。”阿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他们先准备着,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你再过两年才能册立王妃,你让我现如今便下手札给礼部,为你备办仪式!皇帝扶额,无言以对。
“仪式要隆重,一定要隆重。”阿原不厌其烦的交代,“若是国库实在不敷使用,我还有些私产可以贴补……”
皇帝实在撑不住了,“隆重,一准儿给你办的隆重,把心放到肚子里去。阿原,你这便出发吧。”
阿原兴高采烈的随着宁国公出发了。
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辽阔美丽。
大地上却是血流成河、无穷无尽的杀戮。战鼓雷动,惊魂动魄的厮杀声响彻在天地间,天朝骑兵和鞑靼骑兵混战在一起,杀红了眼睛。
刀枪飞舞,利箭穿空,血肉横飞,每个人都是时时刻刻面临死亡的威胁。天朝骑兵也好,鞑靼骑兵也好,哪怕心中恐惧已至极,哪怕已是肝胆俱裂,也只能勇猛向前,向着敌人迎头痛击。
后退,畏战,便意味着死路一条。奋勇杀敌,才是唯一的出路、生路。
一匹小红马在战阵中冲来杀去,大显神威。马上的骑士身材修长,银盔银甲,娴熟的挥舞着手中长刀,砍人的动作行云流水般优美,只见她手起刀落,一名彪悍高大的鞑靼骑兵头颅落地,鲜血直喷出去,映红了天空。
☆、108凯旋
残阳如血,暮蔼沉沉。辽阔的草原渐渐寂静,渐渐空旷,青雀身姿挺拔的骑在小红马上,身后是数千名疲惫却又兴奋的骑兵,眼前是不敢恋战、仓惶逃走的敌人。
鞑靼骑兵狼狈的败退了。
大风吹起红色的军旗,军旗上一个斗大的“祁”字迎风招展,遒劲有力,苍凉悲壮。下方却是绘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青色小鸟,又机灵又骄傲,令人见之心喜。
溃不成军的鞑靼骑兵消失在苍茫的天际。青雀带着部下得意的掉转马头,回营复命。
其余各种人马,也各自取得胜利。京营、宁夏守军同心协力,艰苦奋战,迎头痛击入侵的鞑靼骑兵,杀敌无数。
捷报传至京城,皇帝大悦。这宁国公果然是名将、福将,他打仗就没有不胜的!皇帝看着捷报,再看阿原的家书,踌躇满志的想着,照这个势头,大军很快便凯旋回朝了。
皇帝正乐着,忽想起一件要紧事,忙拿起阿原的家书去了宁寿宫,献宝似的拿给太皇太后,“祖母您看,阿原好好的。”自从阿原冷不丁儿的去了宁夏,太皇太后一直生着闷气。
太皇太后忙拿过来看了,又是笑,又是咬牙切齿,“等他回来了,先好好打一顿板子,再说别的!”皇帝满脸陪笑,“别介,阿原身子弱,真打的他下不了床,祖母该心疼了。”
太皇太后笑了笑,“既然你给他说情,便先记着账吧,哪天他再犯了错,一起打。”皇帝正色道:“阿原乖巧,往后再不会犯错的,您记的这笔,纯属空帐。”太皇太后听了,笑成了一朵菊花。
“阿原从小就听听说说的,最乖巧不过。”太皇太后笑了会儿,面色沉了下来,“都是祁家那丫头不好,硬是把文静的阿原给带野了。”
皇帝吓了一跳,您这么抱怨,不会是想给阿原换王妃吧?可千万别,他痴恋祁青雀已到了这个地步,您若再节外生枝,他不定怎么闹腾呢!
“阿原他……他从小便一心想去看看西夏王宫。”皇帝忙表白,“小时候一起读书时,他便有这个志向呢!祖母您不知道,阿原读起书来,痴迷的很。”
太皇太后将信将疑,“真的?”阿原巴巴的跑到宁夏,不是为了祁家那姑娘,而是为了观看西夏王宫?等他回来了,可要好生盘问盘问。
皇帝费了好大劲,才把太皇太后安抚住。
出了宁寿宫,皇帝当天便下了手札到礼部,“筹办晋王和祁震之女的婚事。”还是赶紧定了吧,别再出什么岔子。
礼部接到手札,算算日子,晋王这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也快满了。亲王册立王妃是盛典,是要早早的准备,要不到时候肯定人仰马翻。当下也无异议,埋头准备起来。
过了一阵子,太皇太后又有反复。皇帝去请安的时候,她面色不悦,“你父亲生前,不会是受了小人蒙避吧。祁家姑娘性情彪悍,功夫又好,阿原娶了她,难保不被她欺负。我一想起阿原或许会被欺负,心里真是堵的慌。”
皇帝笑道:“祖母,阿原在您面前是听听说说的,很文静。到了外人面前,他风度非凡,极有威严。孙儿倒不担心他被王妃欺负,孙儿担心晋王妃见了他,会吓的战战兢兢、不敢仰视。”
太皇太后想了想皇帝所说的场景,笑咪咪。也是,阿原是先帝爱子,今上的亲弟弟,他的王妃就算是出身将门,驰骋沙场,也不敢对夫君不尊敬!到了阿原面前,她肯定是低眉顺眼、温柔婉顺的。
太皇太后总算不再坚持己见,皇帝暗暗松了口气。阿原贵为亲王,哪有那么容易被自己的王妃欺负,祖母您真是爱孙心切,想多了。
宁夏军营。
一场鏖战之后,鞑靼败退,各自收兵。袅袅的吹烟升起,一阵阵的饭香传来,该祭五脏庙了。青雀和兵士们一起,坐在营帐外,手中端着大粗碗,吃饭。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身边多了个人。
青雀觉得周围弟兄们的眼神不对,忙往身边看过去。果然,阿原穿着普通兵士的服饰,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青雀抓起一个窝头咬了口,豪迈的吩咐,“给他也盛一碗!”旁边有人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没一会儿,乐呵呵递过来一个粗碗,“请吧,甭客气!”
“周大贵,我才入伍那年便跟他分到一个小队了。”青雀指着那人笑着介绍,“这些年一直并肩作战,好兄弟。”
阿原客气的道过谢,接过碗。
周大贵狡黠的看着他,冲青雀挤挤眼,“你小女婿?”青雀一边咬着窝头,一边笑着点头,周大贵大力拍她的肩,眉花眼笑的赞叹,“长的可真俊!小祁,你艳福不浅!”
周围的士兵轰堂大笑,青雀踹了周大贵一脚,周大贵机灵的逃了。
阿原喜滋滋的捧起大粗碗开始吃饭,看样子吃的还挺香。
不远处,一队近卫打扮的彪形大汉静静立着,严密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有人过来了!”发觉有人往这边走,近卫警觉的看了过去。夕阳余晖下,一位将军打扮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而来,脸上满是喜悦。
“邓麒来了,让他过去。”见到来人,近卫头领简短的吩咐。这邓麒简直是天天来捣乱,讨厌的很。不过,好像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
邓麒到了近前,青雀笑咪咪招呼他,“吃了没有啊,一起一起。”邓麒坐到青雀旁边,不客气的说道:“没呢,肚子饿的咕咕叫。”有兵士也给他盛了碗,邓麒大概是真饿了,埋头苦吃。
“有小灶不吃,来吃咱们这个,真是的。”兵士们窃窃私语。
“祁将军是跟咱们同甘共苦,邓将军是来添乱的。”一样的做法,不同的评价。
“旁边那俊小子呢?”有人还是不懂。
“这还用问?你瞎子呀!”得了个大白眼。
不知是因为打了胜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很香。
邓麒在青雀这儿吃完饭,回去跟宁国公诉苦,“祖父,青雀天天跟兵士们一起吃饭,亏她受得了!那饭食真是……粗糙的无法下咽!”
宁国公怒目瞪着他,杀气腾腾,“她是爱兵如子!你呢,你带兵也多少年了,士兵爱戴你么?乐为你所用么?肯为你出生入死么?”
邓麒被骂的低头无语。
过了一会儿,邓麒不厚道的乐了,“那臭小子也在呢,亏他也端着个大粗碗吃饭,还吃的津津有味!祖父,我对他真是钦佩的五体投地,他那样的人,竟比我还不挑剔。”
邓麒说着说着,乐的不行。那么难吃,简直……跟猪食似的,他这亲王殿下竟吃了满满一碗,笑死人了。
宁国公苍老面容上露出丝笑意,“晋王待妞妞的情意没的说,麒儿,妞妞有福气。”
邓麒怫然,“是晋王有福气才对。能娶着妞妞这样的好姑娘,是他前生修来的!祖父您凭良心说话,男人想娶个好媳妇儿,容易不容易?”
邓麒直问到宁国公脸上,宁国公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恍惚的喃喃,“不容易,极不容易。”远的不说,宁国公府祖孙三代,娶的媳妇儿没一个合心意的。
“我没说错吧。”邓麒大为不平,“他俩在一起,是那臭小子沾光了!妞妞不仅容貌举世无双,文才武功策略,哪样不出众?放眼望去,哪个凡人也比不上!”
宁国公微笑,“是不是九天玄女也比不上你闺女啊。”邓麒得意的吹嘘,“比不上!天上的仙女,也得让我闺女给比的灰头土脸!”
邓麒这话一出口,爷孙两个忽然迅速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低下头。妞妞确实出色,可,妞妞不是邓家培育的。邓家,教养不出这般文武双全、举世无匹的妞妞。
一位身穿将军服饰、年约五十出头的男子走进帐中,恭谨的行礼,对着宁国公口称“父亲。”邓麒则是客气的躬身,称呼来人“二叔”。
这名男子是宁国公庶出的二儿子,邓昆。
这回抵御鞑靼入侵,邓家可算是全家出动。宁国公不只带着邓麒,还带了庶出的孙子邓天禄、邓无邪。另外,宁国公庶出的二儿子邓昆一直在宁夏中效力,这回自然也跟着参战。
邓昆常年居住在宁夏,熟悉地形、军情,时常在宁国公身边出谋划策。他和宁国公虽是父子,可多年不见面,难免有些生疏。已经五十多岁的邓昆,在宁国公身边,总显着拘束、拘谨。
邓麒和这位二叔半分也不熟,见他进来,觉得不自在,趁机告辞。宁国公冲他招招手,把他叫到身边耳语,“别总去烦着青雀。”邓麒神色一凛,义正辞严,“不成,我得看着我闺女!她还没出阁呢!”宁国公无语半晌,挥挥手,让他走了。
邓昆拘谨的站在一边,宁国公招手叫过他,讨论起作战计划。
接下来的战事一直顺利,没什么太大波折。唯一让宁国公头疼的是,晋王时常心血来潮的亲自上战场鼓舞士气,看着晋王策马在阵中狂奔,宁国公真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跟着晋王的近卫军更是人人头皮发麻,唯恐晋王出个什么意外。“王爷你消停消停成不成?你就是受个小伤,我们回去也没法交代!”晋王跑的越欢,近卫越是愁肠寸断。
也别说,晋王亲自上阵还真有鼓舞士气的作用,士兵们愈加奋勇杀敌。
“青雀,你小女婿行啊,不怂!”周大贵一边向前冲杀,一边冲着青雀喊了句。
青雀往阿原的方向看了看,只见他金盔金甲,恍若天神降临人间,不由得嘴角微翘。阿原,你这样子真好看!
才看了一眼,就有鞑靼骑兵雪亮的长刀刺来,青雀提刀抵挡,不过两个回合,把那高大健壮的鞑靼入侵者斩于马下。
刀光剑影,杀声震天,青雀专心砍人,别的都暂时顾不上。
鞑靼骑兵败退,宁国公下令追击。士兵们个个奋勇争先,一路追着鞑靼人砍杀,大胜。
宁国公率领的京营、祁震率领的宁夏守军同心协力,把鞑靼人驱除出去,远远的赶走。鞑靼的这次入侵折了大本钱,从此之后,“是后岁犯边,皆不敢深入” 。
捷报传到京城之后,皇帝很快下了旨意:宁国公班师回京,祁震随大军同回,邓麒任宁夏总兵,留守。
“凭什么?”邓麒肺都快气炸了,“凭什么是我留下?”
祁震笑着拱手,“有劳有劳。邓将军,我这是回京嫁闺女,圣上体恤我呢。”
等到凯旋回京,青雀该出阁了。祁震是青雀的父亲,自然要回京送嫁。册立王妃礼仪繁琐,要祁震出面的时候多着呢。
邓麒气的大吼,“明明是我闺女!”
祁震也不跟他吵架,只简短说道:“青雀姓祁。”
邓麒气的直啰嗦,却无计可施。
“这有何难。”青雀不忍心见他伤心失望,善意提醒,“你上表称病,不就行了?”皇帝总不能让个病人任宁夏总兵。
邓麒大喜,“还是妞妞聪明!”示威的看了祁震一眼,急忙回去写奏折,称病推辞。
最后,留任宁夏总兵的是邓昆。
邓麒,如愿以偿的跟着大军班师回京。
大军凯旋之后,依着等级、功劳,各有封赏。宁国公加太傅、太子太师;祁震为宣城伯,袭三代;祁青雀升了一级,为从三品的怀远将军。
皇帝在干清宫单独召见晋王,晋王神色认真的讲着,“……士兵很苦的,吃的很差很差,简直不能入口。这回还是军饷足,没有拖欠,若遇着有拖欠,还会饿肚子。”
皇帝忍耐的看着他,慢吞吞问道:“这回出远门儿没少吃苦吧,可后悔?”
晋王浅浅而笑,“虽吃了些苦,却不后悔。哥哥,为了青雀,是值得的。”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板起脸,“宁夏之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晋王神色变的庄严,正色道:“我从小便渴望能亲眼看看西夏王宫,这回总算能一偿宿愿,欣慰满足之意,无以言表。”
☆、109纳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