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他不禁有些兴奋,来回打量着曾经熟悉的街道小铺,眉眼间不由昂扬起来。

下一刻他又立马收回欣喜之色,绝对,绝对不能让身边这人察觉到他的情绪!

“到底去哪?”玉佑樘一直被谢诩带着,有些漫无目的。

谢诩也不瞧他一眼,道:“到了便知。”

又走了一路,身边这人总算驻足在一座墙边……准确说躲是墙后?

玉佑樘不明所以然地看回去。

谢诩朝着墙外边扬了一扬下巴。

玉佑樘循着他的方向望去,第一眼所能瞧见的,便是是杨府斗大的门匾。

“杨显的住宅。”谢诩道。

也就是说杨呈和也住在此处,所以?

玉佑樘还是不大清楚此行目的。

谢诩清冷冷扫了一眼玉佑樘,这孩子眼中的求教欲旺盛而热切,直灼得他心口发紧。

他不再看,收回眼,只道一字:“等。”

没过一刻,杨府中走出一人。

一位极为年轻的公子,深蓝衣袍,生得神清骨秀,风流非常。

杨呈和,玉佑樘将他同册里头的画像对上。

谢诩不语,无声地示意他继续看。

这时,不知从哪钻出了一名衣衫褴褛的乞儿,似有腿疾,正一瘸一拐地往杨呈和那里挪,而后啪叽一下栽倒在杨呈和脚下。

“大爷,给点钱吧大爷!”那乞儿似揪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一下抱紧杨呈和的小腿。

杨呈和随即一脸嫌弃厌恶之色,抬腿便是一脚,将那小乞儿踹开。

这一脚下得极重,直将他踹出数尺。

小乞儿疼得瑟瑟发抖,而后杨呈和似乎不进行一般,又上前几步,再重重抬脚踩碾了那可怜的家伙两下。

一旁围观的玉佑樘,不由勒紧拳头,紧接着,便听得身边人讲:

“杨显之子,我也曾注意过他。确实才学好,心思深沉。可再多学识也无法掩其品质低下,恶迹斑斑。这样的人,你愿意收入你的麾下?”

一点羞赧爬上心头,玉佑樘脸微热,无可回击,只好为自己圆场:“我常年被禁锢于深宫,哪有机会亲眼见证这些人的本质。就算是刻意去见他们,在我面前也会表现良好,寻不见缺憾吧。”

谢诩负手,背着他走,丝毫不让让自己的徒弟,直白训他:“我有意为你把关,你非但不当回事,还一味固执己见。”

玉佑樘亦步亦趋,跟上他,决心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那乞丐肯定是你故意准备的?对不对?”

话落,正疾步行走的谢诩突地停身,险些叫玉佑樘撞上他后背。

他驻足的地方恰巧是一株桃花树下,一枝偏低的桃枝横亘于半空,挡住了他的去路。

芬香沁鼻,玉佑樘不禁扬眸,一头芳华,粉团开得正旺,如海如潮,奔涌入目。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谢诩并未回头,也未躲开那桃枝从别处走。而是抬臂,使了三分力,便将挡在自己前头的那一枝桃花折下。

为人摘折,桃树不由晃曳,粉瓣一片片打着旋往下掉。

很快的,谢诩满肩满头铺满落花,他于此间转过身来,将方才折下的那一枝递至玉佑樘跟前,平静道:

“我记着你喜欢这个。”

那一枝上,桃花开得正好,瓣瓣如粉脂,娇嫩得似能化水。

玉佑樘脑中蓦然空白,有些反应不来,只痴怔地伸一只手臂,抽过那桃花。

谢诩见他半天不动,伸手想替他将发冠上的叠叠花瓣扫去,却不料他一下极快躲了去,只好作罢,收手回袖,平淡望着他。

不过片刻,玉佑樘莞尔启唇:

“这本就是你应该还给我的,难不成还要我谢谢你?”

谢诩并未接他话茬,只道了一句,语调里听不出波澜:“都长这么大了,还要哄。”

☆、第十八章

第二日,玉佑樘敏锐察觉,早朝皆是第一位入朝的首辅大人不见影子。

他瞥了好几眼第一排那个空缺,居然有点不习惯。

散朝之前,见大臣们均上谏完毕,他才问:首辅大人今日怎么没来上朝?

负责考勤一块的都御使大人赶忙上前,禀道:“回殿下,谢大人偶感风寒,告病在家休息。”

玉佑樘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又写道:遣一名御医去瞧瞧。

而后玉佑樘也并未当回事,小风寒罢了,估计明日便可以回来上朝。

不料接下来几日,谢诩都未再现身朝堂。

玉佑樘又将都御使单独留下发问:谢大人怎么还没来?

“病还没好。”御使大人如实答。

不就风寒而已,这么严重?出了奉天殿,玉佑樘又特意去了趟太医院,寻见那位去府上为谢诩看诊的御医。

御医见太子竟亲自来找他,有些受宠若惊道:“下官已为谢大人配了方子,约莫一周便可康复。”

身边碧棠凑上前去,问:“小太医,我家殿下想问问,谢大人到底患得是个甚么病?一点小风寒不至休假这么久吧。”

御医道:“实际上,谢大人的病,虽和风寒之症很是相似,但绝非风寒,而是桃花癣。春日花开得多,有些人是会患上此病。”

桃花癣?

玉佑樘想起几日前他摘桃花给自己,难不成是那次?

“殿下,要不……去探望一下谢大人?”碧棠适时问。

玉佑樘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才颔首以表赞同。

=。。=

当日下午,说到做到的太子殿下立刻乘着辇车来到谢府。

此前他从未来过,不过也料到谢诩这等矫作之人定会将自己的府邸弄的简雅古朴,以示大梁节俭之风气。

而且,谢诩惧花,园中绝不可能千多万多姹紫嫣红。

玉佑樘一下马车,一位谢府下人便上前引他进府,果不其然,一路行来,游园里的布局如家主一般,古板之极, 独独几株小木盆景,几丛凝翠修竹用以点缀……

“殿下,这就是大人的房间了。”下仆很快将玉佑樘带到目的地。

他又轻轻叩两下门,喜不自胜:“谢大人,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叩完他又回头瞄了眼风神毓秀的太子殿下,我们家大人果然是非常受宠啊。

房内无人吭声。

家仆摸摸后脑勺,解释:“估计大人睡得熟,没听见。”

他讲完话,正打算抬手加大点力道敲门,却被玉佑樘一把拦住。

碧棠拍拍他肩膀,道:“小兄弟,不用吵醒谢大人了,直接开门让殿下进去罢。然后你就先回去做自个儿的事,这里留我便好。”

得令,那家仆轻声轻气掖开一道门缝后,就乖顺离开了。

玉佑樘侧过头,见他走远,这才推开门,踏入槛内。

方一入内,玉佑樘便同一双熟悉的眼对上,那双眼自大捧公文后看过来,波光盈盈,似随时能渗出水来。

玉佑樘又将目光往下移了点,眼下方是英挺的鼻梁,只是……鼻头红成一团,很是喜感。

噗嗤,玉佑樘毫不掩饰地笑出声,而后又遮了上唇撩去笑意,故作正经道:

“谢大人,原来你没睡啊。”

谢诩坐于案后,面前大捧公文,未在意玉佑樘的讥笑,只端着一张冷面道:“嗯,并未睡下。”

话语嗡嗡,鼻腔中仿若住了一只蜂。

玉佑樘又想笑了,但还是摆起严肃架子,问:“那为何装睡不语,欺瞒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