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陶可呼了口气,一团白色的雾气从口中冒出,袅袅上升。她无聊至极,边哈着气,边伸着食指玩弄着一团又一团的白雾。
玩着玩着,白雾间隙突然射来了一道刺眼的光亮。陶可一下子适应不了,眯起眼用手掌遮住眼。
听见车辆驶过的声音,渐渐消失,然后周围似乎暗了下来。
陶可透过缝隙看着前方一片昏暗,便把手放了下来。一抬头,她对着前方蹙了蹙眉。
稀薄的光线中,隐隐约约透出两个人影,正从停车场朝她而来。
陶可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也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她,下意识地半蹲起身,迅速躲向一边浓密的草垛从后。
“陈子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一道清亮的女声自远处若隐若现,但听在陶可的耳朵里却异常刺耳,且熟悉……她一定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只是记不太起来了。
她对陈子桥的身影太过敏感,略一触及,便躲了开来,再没去注意跟在他身后的人。而此刻,她却分外地感兴趣,不由地凑上前,拨开草垛,透过缝隙向前张望。
“陈子桥!”
“陈子桥,你聋了吗?听不到我说话?!你给我站住!”
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近,却在一刹那消失。昏暗的路灯下,陶可看到了一双精致的裸踝黑色细跟高跟鞋停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紧接着,一双黑色的男式皮鞋也停了下来。
陶可微微起身,仰起脑袋朝外小心翼翼地探去。
黑色的丝袜,黑色的及膝裙,渐变色的皮草外套……由下至上一一入目,最后,陶可终于分辨出了这拥有这一身绝佳气质、气场身姿的主人。
她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陈子桥,你到底什么意思?!”质问的语气在陈子桥强大的气场下毫不示弱。
陈子桥转过身,深蓝色的大衣衣尾随之摆动,陶可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用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郑艾,我不是傻子,我们早过去了。”他的声调虽听上去没什么变化,但到了陶可耳边却似乎夹带着一丝冰冷。
遗憾、沉重的冰凉。
郑艾听后,则双手抱肩,语气有些轻慢,“这样就完了?陈子桥,你没忘记吧,我跟你说过,我说我们之间完了才能算完。”
“不好意思,用不用我提醒你,这句话你四年前就说过了?”
“那用不用我也提醒你一下,两个钟头之前,我告诉你四年前的那句话……作废。”郑艾缓缓靠近陈子桥,昂起头,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靠在了一起。
她的明眸直视着陈子桥,一眨不眨。
陶可在远处看着他们暧昧的贴近彼此,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似乎有一种粘稠的液体在她的胃里翻滚,但更多的是震惊,犹如一个个惊雷当空劈下,劈了一次还不够,又像给了她当头几棒。她还能撑着听下去,只能说她的心理承受力实在是太强了。
数十秒过后,郑艾勾起嘴角,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然后眨了眨眼,低头拎起陈子桥身上大衣的衣领,整了整,又替他拍了拍,最后大拇指由他的下巴滑上他的唇。
她一边用手指勾勒,一边淡淡地笑,“陈子桥,你很清楚我的脾气的。当时我说要离开你,你知道没办法劝我,只能答应我,甚至都没有挽回。现在,我说要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我不是说着玩玩的,所以就算你对我再冷淡,你觉得你最后还是能像现在一样克制的住吗?最重要的是,你能战胜我们曾经那么多年的感情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四年,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你敢说你已经忘了我?”
郑艾一连串的反问掷地有声地砸在陈子桥的心上,同时也砸在了陶可的心上。
简单的言语已经不能形容陶可此刻的心情了。比吃黄莲还苦,比看到世界毁灭还诧异,比听到太阳从西边出来更觉得好笑……
郑艾竟然和陈子桥有过关系……
这么爆炸的消息,只怕除了当事人都没几个人知道。
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两个人可以撑一个月的各大八卦版面。
他们竟然能瞒这么久,业内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蒋若梦是自己的情敌,还想跟蒋若梦拼个上下,让陈子桥对自己刮目相看……没想到,蒋若梦只是个幌子……
难怪陈子桥对蒋若梦爱理不理的。在郑艾面前,蒋若梦的级数果然太低了。
陶可不禁哼哧冷笑了一声。
所谓悲极生乐,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郑小姐,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了?”陈子桥沉稳却不失冷淡的声音陡然传来,并附带了不知何种含义的嗤笑,“你凭什么认为我这四年是在等你?”
郑艾翩然一笑,唇彩的光亮突然被路灯反射照了过来,在陶可的眼里异常刺眼。
她双手搭在陈子桥的脖颈处,轻轻一拉,便环住了他的脖子,“不是我高估自己,你是高估了你自己……阿桥,要不要来试试?”
她勾唇一笑,猛地凑近了陈子桥,主动吻住他的双唇,反复吮吸。
陈子桥纹丝不动,静静地站在原地,手冷漠地插在裤子口袋里,面无表情地任由她的举动。
蹲在草垛后的陶可定睛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恶毒的喜悦,暗自窃喜陈子桥的无动于衷。
就算你是郑艾,就算你和陈子桥有那么一段,但是既然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陈子桥又不是东西,凭什么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那么一瞬,陶可特别想冲出去,对陈子桥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乘机勾住陈子桥的臂膀,傲娇地宣告她的存在。
不过转念一想,就连郑艾都不屑的陈子桥,又怎么会青睐她呢?
说不定更不给她面子,直接把她赶回去?
就在她分神思考的片刻,前方的一对人影已然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
陈子桥猛地一把搂住了郑艾的腰,反守为攻,狠狠地吻住了郑艾,用力之猛竟让郑艾不由地往后倾,差点站立不稳,陈子桥捞住她,紧紧地按住她的背。
陶可回过神来时便看到陈子桥的吻风卷残云地覆在郑艾的艳红的双唇之上,侧脸下方细微的蠕动在陶可的眼里却那么清晰。
陶可愣了不知多久,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样,有没有改变主意,要不要请我上去?”不知过了多久,郑艾性感的声音伴随着轻喘传进陶可的耳膜。
陶可不愿意再去探究他们的神情与动作。
事到如今,她不该再自欺欺人,其实,她早就输了。
就在她躲到草垛后偷听他们说话的那一刻,就在对郑艾从喜欢变成嫉妒的那一刻,就在她听到陈子桥对郑艾冷言冷语嗤之以鼻而她竟会幸灾乐祸的那一刻,她就输了。
至少郑艾是正大光明地站在陈子桥的面前霸道的宣告自己的主权,而她呢?只能躲在一边,在暗处偷偷摸摸地观察着他们,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一样。
她还浑然不自知。
直到陈子桥最终还是没有沉住气疯狂地占据了郑艾的呼吸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她输了。
比起看到他们甜蜜的心痛,更是对自己感到羞耻和难堪。
“不说话?呵……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真以为我进不去么?”高跟鞋的踢踏声接踵而至,陶可看到郑艾的脚步从她身边的台阶上一点点走了上去,连忙往角落里缩了缩。
“滴滴滴”的按键声响起,在最后一个键落下的同时,长长的一声“嘟”,“吧嗒”一下——大门解锁的声音。
郑艾转过身去,朝陈子桥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陈子桥,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比如说,你记性不好,只记得这个密码……”
陈子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进入了公寓楼。
郑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叨叨着“密码事件”,一边迅速跟了上去。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陶可的小腿已经蹲的毫无知觉。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扶着后面的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大约是蹲久了的缘故,一站起来便是一阵晕眩,眼前一片发黑,若不是扶着墙,只怕又会摔回去。
好一会儿才稍微清醒了些,但太阳穴仍是突突的跳,脑子胀的厉害。
陶可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以什么心态通过何种方式回家的了,只知道第二天,她是被喉咙痛醒的,她使劲咽了一口口水,试图发声,可声音哑的断断续续,根本就整不成一句句子。然后她就感觉有液体正从她鼻子中缓慢地流出,她只好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擤了好一会儿鼻涕。
重感冒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唯一庆幸的是,幸好现在是冬天,若是夏天,蚊虫成群,只怕她要有好几周不能出现在镜头前了。
幸好是过年,可以待在家休息。
这样一想,陶可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下去。
直到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门铃在响。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仔细分辨,确实是门铃声。
陶可累极了,不想起床,拉起被子蒙住脑袋,转了个身继续睡。
可是……睡不着了。门铃的声音在耳边反反复复,吵得人心浮躁,听了好一会儿那讨厌的声音仍是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陶可顿时蹙着眉变得烦躁了起来。
谁啊!大年初一的还不让人睡觉!还有完没完了!
若有力气,她肯定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破口大骂,只可惜,她现在就像冬季里凋零的花草,整个人恹恹的,萎靡不振。
她有气无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趿着拖鞋,拖着疲惫身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楚煦,这让陶可大吃了一惊,但尚未等陶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楚煦双手拎着满满的东西从门缝了挤了进来,边换鞋边用不满的语气问道:“大小姐,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么,你怎么不接电话?”
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苍白的脸色,觉得不太对劲,特意朝前走了两步打量着她,伸手向她的额头探去,却被陶可拿手拂开,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楚煦没有在意,紧张兮兮地问:“你生病了?”
陶可没有将手放下,顺手捋了捋杂乱的头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回答:“感……冒……了。”
楚煦神色一紧,“好好的怎么感冒了,还是重感冒,怎么弄的?!”
陶可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楚煦又问:“吃药了吗?有没有发烧?”
陶可摇了摇头。
楚煦显然不信,又伸手凑上去想要试试她的体温,却被她再一次避开。
“好吧,药箱在哪儿?”
陶可径直走开,翻箱倒柜了一会儿,从药箱里拿出了一盒感冒药片,在楚煦面前晃了晃,就着水咽了一片下去。
“可……以……了……吗?”
楚煦耸了耸肩,“那现在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做好了饭给你端进来,你吃点东西再睡觉,听见了吗?”
陶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她好像在自己家一样,拎着购物袋悠然自得地进了厨房。
陶可关上门,双手不自觉地环了起来,跟了过去。
陶可靠在门边上,看着楚煦把各式各样的菜从购物袋里拿了出来。她想了想,折回了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了才发现,竟有三十九通未接来电。
她懒得点进去看,短信输了一段话发给了楚煦。回到厨房门口,楚煦已经穿戴整齐,围上了连她都不常用的围裙,乍一看,还真有点儿像家庭煮夫的样子。只怕他的粉丝们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大男生竟然还有这样温顺似小绵羊的一面。
楚煦听见她的脚步声,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帮我看下手机,刚有条短信进来。手机在我裤子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