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林溪月人生中最慌乱的一刻——事先编好的说辞都在林厌的目光下全部卡在了嗓子眼里,小少爷有些虚弱的咳了几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用眼神狠狠剜过一旁的迟纵,落在兄长身上时,又化成了柔软的水。
“……对不起,我也是……之前才知道的。”林溪月的声音很轻,因为刚才咳嗽的关系,还有些发哑:“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是怕……怕你知道了之后不要我了,你知道的,我只剩下你了……”
“……哦。”
意料之中的答案,林厌按了按太阳穴,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意识虽还清醒着,但到底有些飘了,对于林溪月感情真挚剖白统共没听进去几个字,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
曲淮的生日宴比他想象的有趣一点,虽然蛋糕很甜,还挤满了草莓味的奶油,齁得他只吃了一口;但胜在酒水不。林厌不好酒,但品酒这一课多少在以往的精英教育中学了点皮毛……加上又有些刻意放纵的意思——他喝得有点多了。
这会儿不但不困,甚至还有些兴奋和灵感爆发的意思,林厌当下只想把这新奇的感觉记录下来——用画笔。奈何门口立着两个不长眼的门神,先是把走道弄得乌烟瘴气的,他要不是Beta估计进门就跪了……完了一左一右将路堵得死死地,一个哭一个怒,看久了倒还有几分喜感。
林溪月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几乎要把“小白菜”三个字打成标签贴脸上了,他小心翼翼的拽着林厌的衣角:“哥,你不怪我吗?”
而迟纵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怒火上头,心中暗骂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奈何碍于林厌在场不好彻底发作,把自己憋成了一只烧开的开水壶,呼哧呼哧的往外喷气:“你放手!”
情绪渲染被打断,林溪月也有些不爽了:“我们兄弟的自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手这么长干脆剁了吧迟少爷!”
迟纵的胸口重重起伏几下,不甘示弱的冷笑一声:“你脚下踩得还是我家的地板,要不你也把脚砍了?”末了转头看向林厌,气势瞬间烟消云散,他甚至有些紧张的结巴了下:“你、你的话随便踩!不收钱!”
“……”林厌深吸一口气,一张嘴便是双杀:“你们俩是被下蛊了吗?还是磕了一跤把脑浆摔出来了?”
这下两人都不敢吭声了,也就林溪月脸皮更厚一点,抽了抽鼻子还想把戏接上,结果突然嗅到了一股味道……一股,穿插在两个Alpha强势信息素间,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牛奶似的香味。
这个味道他曾经在林厌的身上嗅到过,还借此为理由越过一次线,所以一时半会儿还忘不掉。
一直到这时候,被迟纵闹得有些焦虑的林溪月才终于冷静下来,他仔细看着林厌的脸,发现对方两颊浮着两朵不太明显的红晕,表情虽然非常淡定、还带着些熟悉的不耐烦……眼神却是有些空的,不知道在看向哪里。想到这里,他试探性的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挥舞了一下,林厌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迟纵先叫出声,一把按下他的胳膊:“你又做什么——”
“哥,”林溪月却没理他,死死盯着有些迟钝的兄长,声音微颤:“你是不是和那个……Omega,去喝酒了。”
此言一出,连迟纵也愣住了,宕机似的呆了几秒,突然跨步上前——他发着低烧,鼻子没以前那么灵敏,只有凑近了才勉强捕捉到那丝甜蜜的味道,以及一抹不太明显的酒气。
像是瓢泼大雨从头浇下,从发梢一路湿透到脚跟,迟纵差点没站稳……他被林溪月扯着后领拉退了几步,无厘头的问了句:“你喜欢Omega?”
林厌这会儿的反应比以往慢上一拍,“什么?”
末了又回味过来,眉心微微皱起,神色也冷了下来:“……那又关你什么事?”
其实就算今天晚上相处的还算不错,林厌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被迟纵这么一问,有些不爽。
殊不知他这下意识的一句反驳等于甩出一张王炸,两个刚还撕得头破血流的Alpha被炸得灰头土脸,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们对视了一仿佛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飞速的撇开了。
林溪月知道林厌最烦的就是质问,于是掂量着换了个语气,委婉道:“哥哥怎么突然去喝酒了,也不叫上我……”
“你从昨天半夜到今早都没见人,”林厌说了一半,觉得自己没义务解释,再想起这小子还一直骗自己来着,冷笑了一声:“再说我去哪都要告诉你?你是我谁啊?”
林溪月一听这话是真快哭了:“哥,我……”
迟纵见状心中大快,在一旁帮腔:“就是,我早提醒让你离他远点……”
林厌瞥他一眼,有些莫名:“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了……还有,你不是喜欢他么,之前不还冲我家里让我对他好点么?怎么,以前喜欢的死去活来的,变成Alpha之后就成这个态度了?那你的喜欢还真够肤浅的……”或许是酒精的关系,他的话比平时要多了,堵得迟纵张不开嘴,急的就差原地升天。
“我不是……我我……没……”大少爷嘴角都快起泡了,心里头疯狂叫着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你以前那是我sb了——可或许是有别人在场,又或许是对方身上Omega的味道太过扎心,他支吾了半天,屁都没放出来一个。
林厌算是看明白了,这俩小兔崽子嫌自己日子过得太平淡了,合起伙来当他面演二人转呢——这么一想他还真笑了:“这么说吧,你们还要在门口待多久?让个道行吗?安检都比这快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硬拦着,未免有些太不识趣,谁也不想在林厌心里继续掉分,两位Alpha自觉贴墙站着,看着那人从眼前擦身过去……头也未回。
顿时都有点心冷。
肾上腺素的后劲过去之后,迟纵乏得厉害,靠在墙边一时半会儿不想动……而林溪月还沉浸在之前的打击里,干脆就地坐下来,曲起膝盖将脸埋到里面。
这倒不是他做戏的原因,而是这个姿势让他更有安全感。林家出事以后,他从云端落入污泥,本都要放弃挣扎的时候被那个人硬生生拖了出来——他只能拼了命的抓住那只手。
原本依靠着强行写上的“血缘”关系,他可以慢慢磨去对方的棱角,直到某个水到渠成的瞬间再托盘而出……可现在,一切都乱了。
“喂,”罪魁祸首的声音响起在头顶,有那么一瞬间林溪月真想扑过去咬断他的喉咙——迟纵被林厌几句话弄得心绪大乱,没注意到Alpha绷紧的脊背。
“……你不是说,他还没有爱上任何人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少爷的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那个Omega……我不知道你见过没有,但我在晚会上看到过一次……啧,长得一般吧,家世也就那样……难道林厌很喜欢喝牛奶吗?”
“……哥哥不爱奶制品,不爱甜食。”林溪月低着头,闷声道:“他会觉得Omega太娇气……”
“我当然知道这个。”迟纵啧了一声:“我还知道他喜欢黑咖啡和黑巧克力……反正越是无奶无糖越好。”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想起刚重逢没多久的时候,自己还借着给林溪月送饭的理由,悄悄捎了一块黑巧克力蛋糕进去……现在回想,大概多半是被对方丢了吧。
是啊,那个人永远都那么潇洒,就算被自己那般对待过,也不过是扇了几次巴掌,骂了几句话……要是他能打自己一顿倒还好了,那样至少还有点实感,而不是现在轻飘飘的,像一阵抓不住的风,随时都在从指缝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