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作茧自缚(3000)(1 / 1)

姜姝坐在铜镜前,任由小宫女拿着篦子为她梳头,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姜姝必须承认,她有些慌了。

吕妙因被劫走已经叁个多月了,陛下亦不在宫中叁个月,这期间派去的人一直未能传消息回来,她渐渐对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怀疑。

“娘娘,娘娘!”环碧环英联袂走入殿门,脸上满是喜色。

“你们退下。”环英对着梳妆和站立在一旁的小宫女们道,待所有人都退下,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主仆叁人,环英才神神秘秘地从衣袖内拿出一封信,递到姜姝面前。

“娘娘,这是韩胜他们传回来的书信。”

姜姝赶忙接过信,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嘴角缓缓露出笑容,十指收拢,信纸被团成纸球,环碧配合地掏出火折子,接过信纸烧掉。

“真乃天助本宫!”她得意地道。

韩胜就是她派去绑架吕妙因那伙人的头目,是她爹的旧部,姜家对他有救命之恩,绝对忠诚不二,姜姝这才选中他去绑架吕妙因,现在看来,果然没让她失望。

韩胜在信中说他们已然甩开追兵,不日就会进入益州郡,届时他们会把吕妙因随便扔到哪个山上,让她自生自灭,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一切都在按照姜姝的计划进行,她并非不想要吕妙因的命,可她不能,她很聪明,她知道以拓跋朔方对吕妙因的重视爱护,在汴京地界,他的眼皮底下直接动手一定会被立刻发现,根本没有隐瞒的可能。况且也有一点姜姝不得不承认,她亦害怕他做出殉情的事情来,尽管她知道这想法多么荒谬,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这般觉得。

因此她选择一个迂回的方法,绑架吕妙因,兵分五路朝不同方向逃跑,拓跋朔方想辨别正确的方位难上加难,在这期间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走到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地方,然后杀了她或者放了她任她自生自灭都无所谓了,因为她活下来的可能几乎不到一成,就算活下来,回到汴京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拓跋朔方永远也找不到她,永远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他会找她,拼命地找,可他总有找累的一天,却不会有绝望自戕的一天,因为他无法确定她是否仍旧活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而时间会抚平一切,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就是她姜姝走入他心中的时候!

她会慢慢取代吕妙因,让这个男人从此属于自己。

她不自觉低笑出声,环碧环英走到她身边,一个给她捏肩一个给她捶腿。

“一切都按照娘娘的计划在进行。”环英谄媚地道:“娘娘真是绝顶聪慧。”

环碧跟着连连点头,边捶腿边道:“就是不知陛下何时回来。”

姜姝闻听,唇角的笑容缓缓消失,眉头蹙了起来,“不对!”她站起身,逐字逐句地道:“有一件事不在本宫的计划内。”

“是什么,娘娘?”环碧疑惑地问道。

姜姝踱了两步,复开口:“陛下亲自动身去找人。”

只有这件事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如果拓跋朔方亲自去找,以他的能力手段,也许真的会把人找回来!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暗忖。

“更衣,本宫要去太和殿。”

环碧环英不知道她的意图,也不敢开口询问,乖乖叫了人进来,一同服侍姜姝更衣,然后备好轿辇往太和殿去。

半个时辰后方到太和殿,经由内监通传,约一刻钟,一名身穿淡蓝襦裙,叁十多岁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官走了出来,容貌清秀,神情淡然,声音温雅地问:“你就是姜昭仪?”

态度不算傲慢,而是一种不以为意的漠视,比之傲慢更让人气愤,姜姝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恭敬地道:“臣妾正是姜昭仪,烦请姑姑通禀一声。”

“随我来吧。”蓝衣女官转身向内间走去,淡淡地吩咐。

姜姝在心中咬牙切齿,面上不动声色,默默跟上。

绕过硕大的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映入眼帘的是华贵的金丝楠木书桌,摆放着成摞的奏折,纯金打造镶嵌着宝石的龙椅上坐着伏案批阅奏折的男人,只看得到茂密如云的鸦青发丝散落在身侧和书桌上,姜姝一瞬间有些好奇,那个传闻中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呢?她很想走近瞧瞧。

“姜昭仪,这边。”清冷的女声从前方传来,她连忙收拢心思,不再多想,快步跟上。

二人从屏风前走过,进入侧殿,休憩的地方。

身着统一宫服的小宫女们安静地站在殿内各处,叁名同样看起来约叁十多岁的女官站在弦丝雕花架子床前,齐齐朝她看来。架子床四周的淡金纱幔被放下来,透露出内里朦胧的窈窕身影。

“王妃,姜昭仪到。”蓝衣女官,也就是落风轻声禀告。

“嗯。”纱帐后传来柔媚的应声,微带一丝沙哑,只一个字就足以让人酥了骨头。

姜姝饶是女子,都不觉晃神。

落风上前,与落花一同拉开两侧的纱幔,声音的主人露出真面目,一身轻薄白纱素衣,似乎只是内衫,发髻未挽,简单用一根金步摇攒个小髻,轻柔的发丝散落在脸侧身前,更添妩媚,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一张绝色的脸几乎与吕妙因如出一辙,只是更丰满些,眉宇间多了丝凌厉张扬,容貌却妖艳魅惑,形成反差,这种反差反倒使人更想不断接近,不断探索,不断占有。

姜姝同所有人一样,不由自主地惊艳,但很快转变为厌恶,这张脸与吕妙因那般相像,让她只想疯狂刮花她们......

“臣妾参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座。姜昭仪为何求见本王妃?”吕黛卿有气无力地开口,期间一直按揉着太阳穴。

姜姝坐在架子床旁的流苏杌子上,斟酌着开口:“无甚大事,只是自从明月郡主叁个月前在慧若寺失踪,陛下亲自去寻,至今杳无音讯,臣妾从前也与郡主有些私交,着实忧心,是以冒昧求见,想问问王妃,可有郡主的消息?”

吕黛卿坐起身,细嫩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手拍了拍,颇欣慰地道:“你是个好的,想来近日也寝食难安吧,前日陛下传来书信,说是到了东平郡,似乎找到些线索,也不知......哎,我可怜的阿端......”

姜姝心中一喜,语调不自主轻快了许多,“王妃无需过分担忧,郡主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的。”

吕黛卿点头,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问了她是哪家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云云,直到落风眼尖地看到一抹修长高大的绛红身影,率先跪下行礼,落花叁个紧跟着跪下,之后是满屋的宫女,齐声道:“参见王爷。”

姜姝一愣,连忙从杌子上起身,“姜昭仪,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差人告知你的。”吕黛卿温声道。

姜姝点头,福身道:“臣妾告退。”

之后转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吕黛卿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音调,满含撒娇和任性,“你出去,我不要你,找不到我的阿端我才不要理你!”

姜姝十分惊愕,她无法想象刚刚还温柔无力的声音转瞬间变得那样娇媚勾人。

随之传来低沉喑哑的男声:“听说你没用午膳?又想哥哥收拾你?”

姜姝忍不住稍稍侧身去瞧,绛红官袍的男人抱紧腿上娇小的女人,大掌伸入素白的交领,本就鼓胀的胸前隆起手指的弧度,白皙的侧脸与漆黑的长发形成鲜明的对比,纤长茂密的眼睫和殷红的唇瓣成为脸上唯二的色彩,只一个侧脸,姜姝感觉自己终生无法再忘记。

心头充斥满满的怨恨和嫉妒,她不懂,为什么吕黛卿和吕妙因母女俩可以轻易得到男人的宠爱和痴迷,究竟凭什么?那狐媚子似的脸吗?

姜姝恨极了,不过转瞬间,她笑了,再能勾引男人又如何?吕妙因如今怕已然成为一具死尸,再也不能威胁到她了!

殿内。

吕黛卿收起娇嗔的表情,严肃认真地道:“哥哥,这个姜昭仪很可疑。”

吕丹扶挑眉。

吕黛卿大眼微眯,回想姜姝刚才的言行,沉吟开口:“她刚刚说她与阿端有些私交,很担心她,可阿端从未在书信中提起过她,何况如果真的忧心阿端,怎么会到今日才来询问?敏玉那丫头可是恨不得每日守在我身旁的,就连映真也时常差人来问。当我告诉她吉干在东平郡找人的时候,她很明显地放松,面露喜色。最重要的是,除了我们几人,没有其他人知道阿端当日是在慧若寺失踪的,但她一口道出事实,让人不得不生疑。”

吕丹扶听罢,将妹妹重新抱回床榻上,抚了抚她的脸,柔声道:“的确很可疑,哥哥去查,你乖乖把午膳用了,不许再多想,吉干会找到我们女儿的。”

吕黛卿点点头,依旧十分担忧,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可她也相信吉干,一定会把阿端毫发无伤地带回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