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抬头,不住给沐华年使眼神——耍流氓啊!握一下就得了,还摸什么摸!点到为止行不行!谁知沐华年压根没留意她,正礼数周全地跟各位亲戚道别,她只能在底下瞎折腾他的手,一会拿指尖掐,一会拿指甲戳,只差没把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学到手,可无论她搞什么小动作,沐华年就是没反应。
虞锦瑟一恼,又猛掐了一把,顾忌一圈人都围着在,她的幅度不好过大,拨来拨去甩不脱,最后只得缴械投降任他牵着。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指尖,温暖的体温传到她的手上,传来掌心肌肤纹理间细腻的触感。日头浅浅地洒下,院子里几株水红色的茶花开得正好,她眯起眼看身畔的他,霎那间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曾经,在那条开满茉莉花的小道上,他牵起她的手,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那一次,是七年的时光里,他第一次牵她。那次的狂喜与震惊永不能忘。
而今天,是第二次。隔世经年,人事起伏,历经爱恨痴怨,尝遍酸甜苦辣,她却只感到尴尬与无措。
“走吧,车来了。”虞锦瑟还在发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沐华年已经转身离开。
她被迫跟着转身往前走——因为他还牵着她在。
“把你的爪子拿开!戏演完了!”她小声提醒,把他的手甩开,钻进了车后座。
汽车发动,车窗摇上,红墙灰瓦的农家院落逐渐后退。虞锦瑟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摸了摸口袋,塞着几小包陈皮,那是表嫂做的,她说晕车吃这个会好受些。
想起那一张张质朴而热情的面孔,再想想后备箱被他们塞满的土特产,虞锦瑟不由一阵不舍,她随手拆了一包陈皮,放进嘴里慢慢地嚼,有些酸,她不由皱了皱眉。
身畔沐华年瞧见她的表情,问:“你怎么了?”低头瞅瞅她手中的陈皮,道:“不知道的会以为你在服毒。”
虞锦瑟道:“盘山公路我好晕,吃这个胃里舒服些。”
沐华年问:“那前几次没陈皮,你是怎么来的?”
他是指几年前她独自来这里的事,虞锦瑟又含了一片,这次酸到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就那样来的呀,一路晕头转向,呕呀吐啊……”想起以前的糗事,她自嘲地笑,“你可不晓得有多惨,整整吐了两三个小时,胆汁都恨不得吐出来!”
她不以为意地笑,而他却沉默了,须臾,他出声道:“谢谢。”
“呃?”她没反应过来,仍是眯着眼含着陈皮。
“这次我爸的事,还有以前的事,多谢你。”
“呀!”虞锦瑟终于反应过来,“冰块脸居然会说谢谢?”她弯起唇角笑,“免礼免谢!谁让你最近良心发现帮了我爸,我们算是互利互惠。”
转过头去的沐华年看不出表情,只听他沉声吩咐司机,“小余,把天窗打开。”
天窗敞开,清风吹过,嫩草山花之香随风而入,虞锦瑟的晕车状态缓解了许多。她慢慢吃着陈皮,待一包吃完后,她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爸爸?真悔过了?”
沐华年的视线落在车窗外,蜿蜒的山路上风景如画卷般倒退,阳光透过半开的车窗漏进来,明亮与阴影的斑驳交织中,他淡淡的声音传来,“没有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
回到g市,虞锦瑟没来得及休息便直奔公司,再把重要的事处理完后,她马不停蹄开车去相邻的z市。
父亲虞鸿海前日已从监狱里出来,按规定被送往z市的某医院治疗。她本打算那天亲自去接,可因为沐华年父亲的丧事,在山里耽搁了,最后只得托助理张熙前去。
抵达z市疗养院,已是十二点。医院里的楼道静极了,旁的病人都沉沉睡去,医院的单独套件病房内,一家三口历经舛驳离散,终于团聚,回忆这一年多的风云变故,不禁相拥着潸然泪下。
虞锦瑟在医院陪了父母整整一天才离开,若不是公司那头还有成堆的事务等着她处理,她真不想走。
分别之际,晚霞渲染了西边的苍穹,潋滟的橘色与耀眼的金色交织在一起,似一副浓墨重彩的辽阔西洋油画。
父母送她到疗养院门口,上车之前,她道:“爸爸,先委屈你跟妈妈在这里了,每个星期我都会来看你。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打理,用心守住tur3。”
虞鸿海端详着她,手掌举起,似想摸摸她的头发,就如抚摸儿时的那个小小女儿一般,然而他的手渐渐落下,语含欣慰,“我的小丫头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
虞锦瑟笑笑,最后拥抱了下父母,驱车离开。
车子风驰电掣般去了很远,虞妈妈遥遥看着女儿离去的方向,面带忧虑,“老虞,那沐家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帮你从牢里脱身,他究竟怎么想的?”
夕阳将夫妻俩的影子拉成斜长一片。虞鸿海沉默了一会,意味深长地道:“那小子本来就没想把我送进去呀。”
片刻,他又笑起来,“他啊,醉翁之意不在酒。”
虞妈妈还在纠缠着那个问题:“你与他,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虞鸿海道:“这商场上的勾心斗角,说了你们妇道人家也不懂。”
虞妈妈气得一甩手,“老头子,你今晚甭吃饭了。”
……
虞锦瑟赶回公司之时,沐华年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办公室里。
虞锦瑟一怔,“你在我办公室干嘛?”
沐华年坐在沙发上,低头翻着手中的文件夹,“虞锦瑟,你没脑子吗?”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虞锦瑟莫名其妙,前两天两人好不容易和睦相处来着,怎么他又变脸了?她想不明白,摸摸自己的额上还没好的包,“我的脑子确实有问题,在你们家摔的!沐总你是不是该支付我两笔钱,一笔是你私人该给的医疗费以及精神损失费,第二笔是工伤补助,我可是为了帮你这个合伙人的忙才弄成这样的!”
沐华年被她的强词夺理噎住,他将手中文件夹丢到她桌上,“《星光游乐园》的策划案你怎么能这么决定?什么乱七八糟!拍微电影也就算了,还扯上我!”
原来他是为这事不满,他一向低调的性格,此番要用电影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中,当然没法轻易接受,但虞锦瑟也不肯妥协,她耸耸肩道:“开会大家统一投票决定的呀,大家都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只是想将利益最大化而已,微电影的成败,对主题公园的影响,也许是巨大的。你十分符合角色的条件,能给公司制造效益,有钱干嘛不赚呢!”她的口气愈发理直气壮,“再说,我同你商量了呀,是你自己让我做主。那我现在做主了,你干嘛要推翻,你玩我呀!”
沐华年道:“那是因为,我没料到你没脑子到了这种地步。”
咦,怎么兜了一圈,话题又绕到了这句人身攻击上?虞锦瑟管不了这么多,大咧咧道:“随便你怎么说。”她将签字笔在指尖翻来覆去地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合同我已经签了,我们不能违约。”
她瞧着沐华年渐渐发冷的脸,突然觉得这气氛太过凝重,打算缓和一下,便眨眨眼凑近他,“哎呀,别那么固执嘛沐总。现在明星出场费好贵的,一线艺人更是高的离谱。你去演的话,我们既省了一大笔演员的开销又赚了公园的钱,一箭双雕啊你说是不是!”
沐华年不愿再跟她讨论下去,转身就走,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我情愿出这笔钱,找个男一。”
虞锦瑟冲着他的背影喊,“那你自费,可不准动项目的钱。”
沐华年脚步顿了顿,旋即更大步的离开。
☆、第三十二话爱就是忍
夜里九点,鸿华国际十二楼仍然通明。左边一间办公室,虞锦瑟端着咖啡,在上个月的财务报表中头昏脑涨,而右边的沐华年,正对着《星光游乐园》的影视剧本皱眉。
门咔擦打开,有美一人,不请自来。
沐华年往门的方向瞟了一眼,目光继续回到剧本之中,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来了?”
季弘谣凑到他身边,满脸笑容恰到好处的妩媚,将一杯牛奶塞到他面前,“加班没吃什么吧,喝杯燕麦牛奶吧。”
沐华年淡淡一瞥,没接,道:“有什么事直说。”
季弘谣笑道:“华年,《星光游乐园》的微电影我觉得创意很好啊,而且我们是男女主角呀,你为什么不肯在电影里露面?”
“我没兴趣。”沐华年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想讨论这事,去找虞总,公园宣传片的事已经全权归她负责了。”顿了顿,又道:“但我希望你,注意说话的分寸。无论如何,她是你的上级。”
“你让我注意分寸?”季弘谣盯着沐华年,波光流转的眸子浮起惊愕与猜疑,许久后,她眨眨眼,将那复杂的眼神尽数敛住,再次露出迷人的笑,“华年,你送我的礼物,怎么还不拿出来?”
沐华年挑眉,“什么礼物?”
“那套钻石首饰啊。”她躬下身去,靠在他椅子旁笑着,“你藏在文件柜里,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如今我发现了,你还不送我?”
沐华年拒绝的很干脆,“那不是给你的。你想要礼物,自己去挑,喜欢什么都可以,我买单。”
季弘谣的笑渐渐冷去,宛如一朵在寒风中凋谢的花,良久,她问:“你为什么总对我这样若即若离,我到底哪里不好?”她的神色染上了一抹悲伤,嗓音也含着一丝哭腔,“你就不想想当年,我是为了谁才被九重的人绑架,而且,那一次……”她抓着他的衣袖,扬起头看他,眼圈里有泪涌上来,“孩子也没了!”
“够了。”沐华年坐直身体,与她对视,脸色冷峻,幽深的瞳仁里却有掩饰不住的不耐,“一年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件事说事。”
“华年……”季弘谣没料到沐华年突然翻脸,脸上有些挂不住,再看他的神色,隐约竟有些厌恶,她心里咯噔一跳,没由来有些心虚,收住了哭腔,讪讪道:“那你忙,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
她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刹那,王秘书从门内侧走了出来,摇头自语:“这种老话题每天都当软性威胁来提一次有意思吗……再说,按最新查出的消息来看,这个孩子有没有,都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