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1)

柳明成的三女儿柳欣翎住在寄心院,离正房比较远,算是府里最偏僻的一处院子。不过它地处虽偏僻,里面的院子却是府里最精巧漂亮的,柳家姑娘未出嫁前都喜欢往这边钻。

午后,春日的阳光明媚,窗外开得正妍的迎春花在阳光下绽放,装饰了整个春天。

正对着窗前的一张桌子前,一名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少女像猫儿一般双腿蜷曲起正坐在那儿抱着一个本子,手里拿着黑色的碳笔,眼睛不时地往窗口看去,对着窗口描摹着什么,那张被固定的硬纸板上的白纸上,一朵黑白色的迎春花跃然纸上,生动活泼。

这时,一个丫环匆匆地穿过回廊,跑进了柳家三小姐所在的院落,直扑花厅。

“三小姐、三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丫环慌里慌张的声音使得窗前的少女微微蹙起眉,在丫环进来之前,少女已经将自己随意的坐姿板成了最正规端庄的模样,少女身边一个神色淡定平静的丫环侍立于一旁给她倒茶。看到丫环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少女一双清亮无波的大眼睛不悦地眯起来。

“绿衣,何事如此慌张?”

叫绿衣的丫环扑进来,原本无比激动的心情看到自家小姐秀丽的脸蛋上沉静的神情,浮躁的心神奇地沉静下来。可是,一想到刚才听到的消息,绿衣又咋呼起来。

“小姐,事情真的不好了,奴婢没骗人。老爷下朝回来了,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据说今儿早朝时,皇上亲自下旨给您与那安阳王世子赐婚了。这事情是千真万确的,夫人已经让人来唤您过去告诉您这件事情了。”

柳欣翎沉静地看着丫环,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镇定,仿佛丫环只是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的淡定。

“三小姐,那可是传说中无恶不作的色渣世子啊,您真的不给点反应么……”绿衣不明白都到这当头了,自家小姐肿么还可以这般的镇定。

柳欣翎点点头,只是说了声“知道了”,便打发喳呼的丫环下去了。

等丫环带着一脸担忧不解的神情离开,柳欣翎终于沉下脸,原本秀丽的面容扭曲起来,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如草原上的野兽般恶狠狠地瞪着虚空,仿佛那是她半辈子的仇人一般。

“咯啦”一声,突然有什么东西裂了。

一旁侍立的丫环上前一步,将柳欣翎捏住桌子一角的手掰开,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小姐,就算生气也请别拿桌子出气好么?不然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同夫人交待您房里的桌子掉了一角儿的事情。看这断痕,老鼠啃掉了的理由是不能再用了呢。”

听到丫环的话,柳欣翎摊开手,看到被她盛怒之下硬生生掰下的书桌一角,顿时也有些无奈了。而让她更无奈的是丫环硬邦邦的话,睁着一双死鱼眼说着这种话,真是让人觉得无比的蛋疼啊。

“那就说是一只野猫闯进来用爪子挠掉了。”

“小姐,野猫没有那个力气直接挠掉一角儿。而且野猫的爪子挠东西的痕迹不是这样子的。”丫环义正严词地说。

柳欣翎抿唇,不悦地瞪了丫环一眼,“墨珠,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个老头子了,什么都爱较真,这样不好,很容易老的。”

“小姐,奴婢是很认真的为您烦恼的,请别扯开话题,行么?”墨珠仍是一脸淡定地说。

柳欣翎歪歪嘴,不再理她,站起身来就着旁边架子上的铜盆里的清水洗净手上的炭迹,理了理衣服,端庄娴静地坐着,等候母亲身边的大丫环过来。

2、第 2 章

柳欣翎并未等太久,柳夫人房里的大丫环倚绿便进来了,告诉她,老爷夫人请她到正房的偏厅叙话。

柳欣翎施施然地站起身,换了件比较深色的衣服便随着倚绿一起出去了。

来到正房的偏厅,柳欣翎发现父母的神色都不怎么好,而且母亲眼眶红肿,明显是哭过了。柳欣翎心里明白,却只能叹息一声。

柳欣翎上前给父母请安,然后安静地坐父母对面的位置上。

柳明成夫妻看着端庄斯文的小女儿,这气度这容貌,无论嫁到哪一家都是当家主母的派头。而且这小女儿也是他们夫妻所有女儿中,生得最美丽的,秀丽的容颜,明亮的大眼睛,身姿纤细婀娜,望之不俗。而且小女儿孝顺知礼、端庄贤淑、温婉可人,也是他们夫妻俩的骄傲。

可是,这样的小女儿,却即将要嫁给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如何不教他们伤心难过?他们从未想过要用儿女去攀龙附凤,牺牲他们的婚姻,只想他们有个平安喜乐的家庭,快快活活过一辈子,如他们夫妻一般,无大富大贵,但一生平安知足。

“爹、娘,你们叫女儿过来有事么?”柳欣翎笑着开口,既然父母说不出口,那么就由她主动罢。

柳夫人闻言,又哭起来,用帕子捂着嘴呜呜直哭,说不出话来。

柳明成听得心酸又烦躁,只能无视了柳夫人的哭声,清清喉咙对女儿说道:“三丫头啊,爹要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听了别太激动,爹也是无可奈何……”

“你们说吧,女儿听着。”柳欣翎沉静地说,她安定的态度极能安抚人心,使得柳明成心里也不禁踏实几分。

“三丫头,今儿早朝,皇上给你和安阳王世子赐婚,两个月后举办婚礼。”

柳欣翎看着父母,目光微动。

“三丫头,为父这辈子虽然没什么能力,估计在致仕之前都只能呆在翰林院编修的位子上,可是为父从来没有想过拿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去换荣华富贵。为父只希望你们嫁个好人家,和夫婿和和美美地过一生足矣……”说到动情处,柳明成顿了顿,似乎将那股难受感咽下,方继续道:“可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咱们家若是抗旨不从,不只是不忠不孝,全家人的性命都得……”

柳明成是个读圣贤书长大的标准的古代封建男人,忠君爱国是他们刻入骨子里的东西,让他说出什么“抗旨不遵”的话,实在是太为难了。而他也说不出口,甚至连想都未曾想过的事情。

“爹,您不必说了,我知道。”柳欣翎幽幽地打断父亲未完的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湿润地看着自家父亲,像蒙上了一层江南烟雨雾色,“既然是皇上赐的婚,那么女儿嫁便是了!”

听到女儿清柔的声音肯定不过的话,柳夫人终于忍不住扑过来抱住女儿哭起来,连哭边叫着她的乳名,泪如雨下,仿佛这女儿就要失去一般。

柳欣翎少不得又要安慰母亲,直到母亲哭累了,方让丫环们将母后扶下去休息。

此时偏厅里只剩下父女俩。

柳欣翎看着父亲,欲言又止。

“翎儿可是想问为父为何安阳王府会挑中你做世子妃?”柳明成问道。

柳欣翎点点头,目光沉静。

她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的女儿,嫁个小官员或小户之家作个当家主母可行,可若是成为世子妃,她的家世如何都不够的。特别是在这个出个门都能遇到皇亲国戚的京城,一个正七品的官员遇到宰相府里的门房都要礼遇几分。所以,在听到指婚这个消息时,她直觉其中有什么猫腻。

柳明成抿了抿唇,有些气恼又有些愤恨地说:“还不是那安阳王不能生,所以将主意打到了儿子身上!”

柳欣翎眉头微微皱起,面色有些僵硬。

她不是笨蛋,如何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那安阳王府许是以为柳家女能生,所以才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而柳欣翎也知道自家的情况,单是父母那强大的生育能力,就够人汗颜一把了。

或者是因为同未出阁的女儿说这等事情,柳明成一阵尴尬,见女儿目光微沉,神色淡定,心里也去了几分尴尬。他这个女儿自小便沉静稳重,学什么都又稳又好,虽然在姐妹中长得美丽出众,却从来不恃才傲物,待人谦逊有礼,七艺皆习得不错,就算是嫁到一些世家大族中也是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