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顺也道:“就是啊二哥,咱们还种着周家的地呢,你这么一嚷嚷,就算是大家去找周家算账,那以后怎么办。”秦家现在可斗不过周家,要是周家使坏把秦家赶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离开了桃源村,他们去哪里混?
秦二贵兀自不服气,还想去理论,老秦头喝道:“二愣子,你给我站住,没有我的话儿,谁要是敢出去多嘴,看我不敲断他的腿。”
秦二贵只能不说话,秀瑶在一旁听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难道就这么被人坑了?
回家的时候,她问老秦头,“爷爷,我看那个周大爷不像这样的人吧。”虽然她没跟周大爷打过交道,可那天在棉花地里,周大爷对人很和气,而且每年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来给大家减免一点地租。今年下了这场雨,一块麦地淋了,还有一垛场里的麦子被淋了,其实都是租种官田的,根本不是周家的,可人家周家也给减免了一成地租。
老秦头道:“谁说得准呢,人心隔肚皮,这年头,为富不仁的多了去了。”
秀瑶道:“爷爷,那咱们怎么办?说不定真的是周管家自己弄的呢,他把那些粮食贪墨了,别人也不知道。”
老秦头嗯了一声,“咱们去找你三爷爷几个一起合计合计。”
秀瑶忙道:“爷爷,还是先别找人来商量吧,万一到时候有人嘴快出去说了什么或者一冲动找上门去闹起来,那倒是不好呢,还不如你和俺爹他们直接去找周大爷谈谈呢。周大爷如果不是那样的人,肯定会主持公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草里金的手榴弹、可勰、烦烦的地雷。
☆、74第 74 章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倒是挺有主意,自己这样悄悄地去跟周大爷谈也是个办法,有证据了就让周大爷把自己家的粮食还回来,再让周家以后把斛子改成正常的就是,他也保证不声张,这样算是两全其美。 " >
他点点头道:“这是个法子,我这就去周家。”
秀瑶又道:“爷爷,周家有几只斛子?如果周管家换了呢?”
老秦头笑道:“这个不怕,他们每回收租放租就那一个斛子,我们都认识的,他换不得。”说着就回家。
一回家,老秦头让秦大福随他去,他想的是大儿子为人忠厚却也心细,二儿子太直太愣,容易气冲突,三儿子吧又太滑平日里就喜欢巴结周家,要是让他去,只怕没说两句他就得说这个爹不对。
结果老秦头几个去了一下午也没回来,也没有信送出来,家里人就急了,秦三顺就跟张氏几个抱怨秀瑶,“娘,你说这么一个小丫头她懂什么?把俺爹挑唆挑唆就跑去跟人家周家理论。人家周家那么多地,会看得上咱们那么三升两升的粮食?”
张氏也急得很,但是也不敢再那么打骂秀瑶,她问道:“大业呢?”
那边从场里回来吃饭的秦产道:“俺大哥还在场里忙活呢,他说告的假还没到日子,过几天再去周家,先在家收拾收拾场和棉花地,等种了谷子再去。”
张氏喊道:“快,让他去周家打听打听到底怎么样了。”
秦二贵忙道:“我先去看看。”
秦三顺一把拉住他,“二哥,你快行了吧,没什么事儿你去了也就有事儿了。”
张氏也让二贵在家呆着,让秦业去问,又对秀容道:“三妮儿,你去周家找你娘,让她也打听打听。”
秀容答应了,秀瑶也跟着她一起去,路上秀容道:“小妹儿,你怎么那么大胆儿,什么都敢说。”
秀瑶道:“我也没撒谎啊,那斛子很明显是被动过手脚的。”一只斛子,如果分成三层,放贷用比实际斛子小的,收租比实际斛子大的,一来一去,他就赚不少。
两人到了周家的宅子前,大门开着,一个老苍头在门口扫树下的鸟粪和落叶,秀瑶就和三姐上前去说明来意。老苍头让一个小厮去后面传话,很快柳氏就跟着一个小丫头出来,见了俩女儿,她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秀容就把爷爷和爹的事儿说了一遍,柳氏眉头皱起来,道:“你们等着,我去跟周大娘子打听打听。”说着又急匆匆地进去。
等了一会儿,柳氏也没出来,秀瑶两个就在一旁的上马石上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马车辚辚的声音,一人喊道:“瑶瑶”
秀瑶扭头去看,见是柳青从马车上跳下来,接着一掀车帘顾宁也探出身来下了马车,秀瑶心下一动,对秀容道:“三姐,咱请宁少爷帮忙。”
她和三姐跑过去,先问了好,顾宁以为她心急来问番麦的事情,便朝她笑道:“我已经写信让人带去,回信得有几天呢。”
秀瑶忙道:“不是呢。”然后她把爷爷和爹的事情跟他们简单说了一遍。
顾宁眉头微凝,“这可是大事,如今朝廷正查这个呢,要是有人敢用私造的斛子坑害乡里,就算是乡绅之家也是要被法办的。”
秀瑶听他如此说,心下大喜,知道有希望,她道:“我爷爷觉得肯定是周管家瞒着周大爷自己搞鬼,所以来问问呢,结果好半天也没回来,我们家里担心,让我们来打听打听。”
顾宁对柳青道:“你让人去看看周管家在哪里,再去找周大爷跟前的来福,让他从跟着周管家收租的人里找个本分的,再把这两天收租的那个斛子扣下,不许人动手脚,我去周大爷那里看看。”
秀瑶听他考虑这么周到,知道他是诚心帮忙的,忙道谢,见三姐傻呆呆地看着人家,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秀容回过神来,脸颊红了,胡乱道了谢。
顾宁不以为意道:“你们随我来吧。”他率先上了台阶,秀瑶和三姐赶紧跟上去,而柳青则领着人去办他说的事情。
进了周家,顾宁就先让人打发一下周海泉在哪里,然后让小厮去后面周大娘子那里跟柳氏说一声,又让人送秀瑶和三姐去偏厅跟老秦头和秦大福会合,他则去找周海泉。
秀瑶和三姐到了偏厅,就见爷爷和爹正坐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一副着急却又拘束不好意思出门张望的样子,看见她俩过来,他们立刻起身走出来,“丫头,怎么啦?”他们以为家里出事了呢。
秀容道:“爷爷,爹,俺们都担心你们,嬷嬷让我们来问问,门口碰到那位顾少爷就领我们进来了。爷爷,你们问得到底怎么样?”
老秦头叹了口气,自己想得太简单,他沉声道:“没事,你们先回去告诉家里,不用担心。”
他们俩一来到周家就说有要事找周大爷,结果门子说周大爷不在家,老秦头就说可以等,又跟通报的人说是事关周家声誉的大事,必须跟周大爷说,若是真的不在那就周大娘子也行。
结果周家大娘子就出来了,老秦头就将事情委婉地说了一下,说他们有证据,要周管家带了斛子来对质。周大娘子很惊讶却也不敢做主,毕竟这是男人主持的大事,而且她一直觉得丈夫对乡邻都是非常和善绝对不会做这种蒙昧良心的事情,所以她就派人赶紧去找周大爷回来。
同时周大娘子又让人去叫周管家也回来,还让人不许走漏任何风声,这一会儿大家都在等周大爷和出去收租的周管家回来呢。
秀容道:“爷爷,爹,那位顾少爷也愿意帮咱们呢,他已经让人去看着那个周管家了,还让柳青哥哥带人去查问呢。”
秦大福诧异道:“这位顾少爷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总是出手帮咱们。”
老秦头也记着呢,毕竟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的庄稼人,见过的有钱人不过是周家,可周家人要跟那位顾少爷比起来,不管是涵养、气质、容貌等都差得极大,也不由得老秦头记不住。“我看那位顾少爷是个正直人儿,看不惯那些龌龊事儿呢,他真要是管,那咱们的事儿就更有希望。”
正说着有人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一进院门就拱手,“秦老哥,久等了久等了,我这里刚从外面回来,内子已经都跟我说了,我立刻就让人去查顺便把周管家也唤来,还让他把斛子也抬来,咱们当众验验,也好让大家去去疑惑,否则以后岂不是心里疙疙瘩瘩不舒服。”
老秦头忙说是,“周大爷可别见怪,老头子我种了这么多年地,估计粮食真的是从没出差过,别说我们自己家的地,就是估计邻居家的,只要看了地,摸上几把麦子,那收成估计得就八/九不离十。这一次咱们交了租,差得也太多了点,所以……”他呵呵地笑着,陪着小心,做了个揖,“大爷莫怪,老头子我就是觉得别是有什么岔子是大爷不知道的,若是有人背着大爷做了什么,那岂不是有损周家的声誉。”
周海泉哈哈笑道:“自然是,自然是,老哥怀疑的好,既然怀疑了咱们就一定要去疑,我最恨人家背着我捣鬼,要是周管家真敢这样,那我周家是绝对容不下这样泯灭良心的东西的。”
说着就喝问道:“周尖回来了没?”
小厮忙回道:“大爷,已经去找了。”
周海泉又让老秦头几个入座,让人看茶,老秦头哪里有心思吃茶只说不用,“咱庄户人会吃什么茶,别浪费了,还是留着给正经客人吃吧。”
周海泉笑道:“也是,咱们都是一家人,讲究那个做什么。”说着又让人上了碗甜汤给俩丫头喝。
有男主人出面,那周管家来的就快,吆喝着人把斛子也抗过来。一见老秦头两个,周尖小眼睛一眯,一接到唤他回来的命令他就能猜到怎么回事了。
周尖上前给周大爷行礼,拱了拱手对老秦头道:“我说秦老爹,你们怎么还闹到大爷跟前儿来了,虽然你们和我们大爷关系好些,可国法就是国法,周家的租子可以给你们减免一成,这官田的却没办法,你们既然种了田就得交租,我们老爷也没这个能力给你们做主啊,你们怎么还真找上来了呢。”
他这么一说,就想让人家以为秦家之前找他说情少交点租子,结果被他严词拒绝,很可能会心里怀恨心在过来诬赖他什么的。
秦大福立刻道:“周管家,我们可没另外找你要求减免租税的,我们也不是孩牙子什么都不懂,交了这么多年的官粮,怎么可能不懂呢,而且周大爷已经给我们减免过,我们岂能再有不足的。”
周尖哼了一声,“那你们所来何事?难道不是来捣乱的?”
周海泉哼了一声,“周管家,怎么跟秦老哥说话呢,我来问你,你那个斛子真的没问题么?”
周尖立刻道:“大爷,这个能有什么问题?咱们每年可都是由县衙派人来校准过的,一捏一龠(yue去声)都不会出错的。”
周海泉看向老秦头,“秦老哥,你们可有证据,现在人来了,不妨出示你们的证据吧。”
周尖冷笑道:“秦老爹,我们大爷是忠厚仁慈的人,也常约束我们做人要忠厚不能太奸诈,更不许我们欺负乡邻们,我们也都照做。可我们因为背靠着大爷这棵大树,没少让人眼红嫉妒的,今儿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我可是也有说道的。”
说完,他一扭头,做出一副若是查不出什么来他也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
老秦头没说话,只是和秦大福上前去看,他们先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的确是收租时候那只斛子。
周海泉笑道:“我们也就这么一只好的斛子,另外有几只斗和升,收租子的时候就用它们。”
周尖面有得色,抱着胳膊,目光不善地扫过老秦头几个,哼,土包子,敢跟他作对,要是查不出什么来,就给他们好看,秦家的人别想再来周家做事,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脸。
老秦头让人拿一根棍子来,周海泉一招手,小厮就去取了一根竹竿递给老秦头。
老秦头先在里面量了一下,然后又在外面量一下,突然觉得不对劲,又仔细量了一下,发现里外竟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一个底那么一指左右的厚度。
不对啊!他嘀咕着又量了几遍,还是跟之前一样,秦大福急道:“爹,不对劲吗?”
周尖得意地嚷嚷道:“周老爹,怎么样?你们也太刁钻,看求情不成就想陷害,亏我还给了你几个钱呢,哼,大爷,这事儿怎么说?”他横了老秦头几个一眼,又朝周海泉拱了拱手,很是倨傲。
周海泉蹙眉,却也有点犹豫,平日里他一直约束家仆,不许他们纵横乡里的,他也信奉发财不能昧良心,要为子孙积阴德,所以虽然他知道好多人家大斗进小斗出,他是严令不许的,每年县里来人检查,他都让人积极配合。
如今听老秦头说怀疑他家的斛子有问题,他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的,毕竟自己向来做得清白,对这些佃户那么大方,突然让人质疑,心里就不好受。
老秦头的汗都哗哗地流下来,一脸的疑惑,他看向秀瑶,“丫头,你来看看。”他甚至怀疑秀瑶是不是弄错了,毕竟这么个小丫头,自己就那么轻易地听了她的话,实在是有点太草率。
秀瑶得了允许就上前来,也不要棍子,往那斛子里一看,胳膊比划了一下,道:“爷爷,这不是那只斛子。”
老秦头啊了一声,又仔仔细细地看,跟那只一样啊,这里几个铁钉,那里有个破损补丁,他见过很多次了,还帮着抬过呢,不可能出错。
周尖调过来,“小丫头,你胡说什么呢?你说话能负责吗?什么叫不是那个?没听大爷说吗?我们家就这一个斛子!”
☆、75、第 75 章
75、第75章
秀瑶不惧他,直直地盯着他,看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儿反而是一副做贼心虚被拆穿的恼羞成怒状,她坚持道:“这就不是那个,我很清楚。那个比这个外面高一点,这个做得很正常,没有问题,但是那个绝对有问题。”
周尖一听就怒了,“死丫头,你说话要有凭据,我们家就一个斛子,每次都是经过县里校准过的。”
周海泉呵斥一声,“周尖,不许对乡亲耍横,那斛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还有一只?”
周尖大叫冤枉,“大爷,咱家之前有几只漏底了的,都红多年都不用扔在那里当柴火烧了呢。”
秀瑶一听立刻道:“那就是有咯,周大爷,你听听,他瞒着你呢。”
周海泉也动了气,“来人,还不去找了来。”
这时候外面进来一群人,一小厮跑上来道:“大爷,大娘子已经把那只斛子找到了,让小的们给您抬过来。”
周海泉一皱眉,摆手道:“快点。”
那小厮就招呼人抬进来,秀瑶忙跑过去看了看,那斛子的底的确是破了,但是旁边一人还拿着一块厚厚的圆板子,而那斛子底下也有几个铁钉露出来的尖头,将那圆板放下去也刚刚好。
她大声道:“就是这个,如果没有这个圆板,就是他收租时候使用的大斛子。装上了板子,就是正常的。”原本她就寻思周家不敢私造斛子,寻思着周管家如果要动手脚肯定是在底上动的。
周海泉一见,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周管家骂道:“周尖,你,你,你真是混账!要害我周家清誉啊!你说,你是何居心!”
周管家一见再也藏不住了,扑通跪在地上,“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一时糊涂。”
周海泉一脚将他踢翻,“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弄的。”
周管家哭鼻子抹泪地道:“小的把家里那个破了的斛子让人补了,那斛子本来就深一些,添了块厚实的木板,县里来检查也没看出问题来,等检查完了,小的,小的就把板子拿掉,这样收的粮食就多了。”
周海泉真是脸上火辣辣的,就跟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一样,恨不得踹死这个黑心肠的,这简直是要害死周家啊。他如今搭上了顾家这条线,还指望着能将周家门楣再提提,若是出了这档子事被人知道了,那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