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吧?”方远航说:“师傅,你能想象一个40岁的大叔,在路上边走边吃浪味仙吗?”
明恕立即联系仍在寻川镇的徐椿,“罗修和巫震是发小,你问问他,巫震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零食是什么。”
罗修在片刻的思索后说:“是浪味仙。”
浪味仙,上世纪曾经在小孩中风靡一时的膨化食物,因为口味独特而迅速占领市场。
如今浪味仙虽然仍能在超市的货架上看到,但早已不复当年风光。
“巫叔从来不吃这些东西,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有一次我和兰兰去超市买回几大包薯片,在露台上分给大家吃,就被巫叔说了。”柳絮也是流光的签约编剧,入行不久,性格很活泼,“他说我们做编剧的,最重要的就是脑子,脑子如果坏了,就什么都写不出来了。膨化食品影响脑子,最好沾都别沾——这是巫叔的原话。”
欧祥和被问到浪味仙时也很惊讶,“我们这里管饭,如果谁想吃零食,登个记就行了,不用他们自己花钱。当然一定要自己出去逛逛,买点小零食也行。巫震很少吃零食,顶多吃点儿花生米,他这个年纪的人,怎么会爱吃膨化食物?”
“查巫震果然没错!”明恕感到无数线索在脑海中挣扎,迷雾中散乱的丝丝缕缕好像正缓慢地纠缠在一起,似要组成一个什么雏形。
“巫震最后一次被目击,最后一次被监控拍下,最后一次给故乡老友打电话,都是在6月21号。”周愿说:“6月22号,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下。而6月22号,正好是周日。沙春遇害也是周日。”
明恕说:“假设巫震不是失踪,而是遇害,那么他遇害的日子,就很可能与沙春一样,都是周日。”
周愿很坚定,“是!”
邢牧突然打了个岔,“小周上次开会时,好像就倾向于巫震已经遇害。”
“站在我的专业角度,一个人如果还存活在现代社会,他必然留下生活的蛛丝马迹。”周愿很认真地解释:“可我们找不到这些蛛丝马迹。而且巫震的失踪具有断崖性,已知线索都指向6月21号。比起失踪,我个人更相信他在6月21号到22号这个时间段里,已经遇到不测。”
“那他是知道自己将遭遇不测?”明恕说:“用公共电话打给朋友,拜托对方关照自己的母亲;几乎不吃膨化食品,认为膨化食物会伤害脑子,却买了小时候最喜欢的浪味仙。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怎么看都像巫震在做告别。这是一个人在自杀之前,最常见的举动。”
“换个思路。”易飞说:“有没有可能是巫震知道有人要杀自己?”
明恕点头,“当然有,巫震的人际关系还得排查。”
方远航说:“21号的那个监控,巫震看上去很镇定,不慌不忙的。小卖部老板也说,巫震并不慌张。如果是他杀,巫震在明知自己要出事的情况下,是不是过于淡定了?我还是觉得更像自杀。”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就目前这些线索,巫震还活着的概率小于已经死亡的概率,这一点没有异议吧?”明恕问。
周愿第一个点头,“嗯!”
“那两个案子的联系就更大了。”明恕夹着一支从萧遇安处顺来的钢笔,“沙春是他杀,但种种迹象表明,沙春可能自己策划了这场死亡。巫震失踪之前的行为,有自杀的可能。”
“两个勤奋却没有被成功眷顾的人……”易飞看向明恕,“如果能够确定巫震死亡,两个案子就能并案调查。”
“医路街和医路街以东的城乡结合区得加大走访力度。”明恕说:“巫震最后一次被目击时出现在那里,而医路街完全处在他日常生活的轨迹之外。他去那里,必然有目的。”
易飞面露难色,“徐椿还在寻川镇,沙春的案子也不能放,我们现在可能分不出这么多人手。”
明恕想了想,“我一会儿去找萧局,看能不能从刑侦一队调部分兄弟过来。”
就在重案组为两个案子奔忙的时候,演艺集团渐渐陷入舆论漩涡之中。
刚建好的新办公场所挖出一具双手被截断的女尸,被害者还是演艺集团的员工,这事本就足以成为人们竞相讨论的话题。
因为新闻报道上的管控,沙春案并未在主流媒体上披露,只出了一个没有任何细节的警方通报。然而没过多久,就有流言从演艺集团传出,说是民乐部古筝演奏家沙春在部门备受侮辱,遭受了长达数年的言语攻击,究其原因,竟是沙春是部门内为数不多的“非关系户”,并且严以律己,时常主动加班,得罪了庞大的“关系户”群体,而民乐部的主任、副主任明明知道沙春的困境,却从来没有施以援手,任由沙春被同事欺辱。
流言的源头已经不可考,演艺集团其他部门虽然也存在类似的情况,可沙春已死,死者为大,一时间,别说外界,就是集团内部也都开始声讨民乐部。
韩茗茗过得非常糟糕,日常工作已经无法开展,每天被集团高层和人力资源部叫去谈话。而冉合因为婚内出轨,成了集团人人喊打的对象。有小道消息说,他的岳丈已经跟集团交涉过,不久他就将被开除。
同时,一些灵异传闻也在集团里疯传。
池塘再也没人敢去,不知是谁第一个说,沙春被埋的那地方,风吹起来都比别的地方凉。还有人说,在民乐部所在楼层的女卫生间,别的隔间都没人时,听得见女人的哭声,伴随着哭声,还有低沉的说话声——我还不够努力吗?
演艺集团绝大多数年轻人都是无神论者,而所有传闻的开头都是“我听别人说”。
按理说,这样的传闻不足以恐吓人。但沙春被全部门针对是事实,尸体被埋在集团里也是事实,暴雨那天,不少人甚至看到了土坑中的肢体。
命案发生在自己身边,前几天还见过面的同事今天就死在自己面前,这无法不让人胆战心惊。
民乐部人心惶惶,孙静经过沙春的练习室,余光往里一瞥,竟然吓得惊叫倒地。
众人赶到,她仍匍匐在地上,指着练习室大叫:“她在里面!她就在窗户边!我看到她了!”
练习室根本没有人,只是窗边立着一个细长的花架,顶上放着一盆仙人球。也许是风将窗帘吹了起来,仙人球的刺勾住窗帘,乍一看,就像个站在窗边的女人。
此事传去别的部门,在添油加醋中,就成了孙静看到了沙春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