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已经经由员工通道进入店内的明恕目睹到一这情形。他身形如风似电,以书架与沙发作为伪装,迅速转移到男子视线的死角。
男子似是察觉到了异常,掐着女人脖颈的手更加用力。
几近凝固的空气中,似乎飘出几声骨骼错位的声响。
明恕不再等待,从书架处掠至男子身后,在男子转身之前,一记凌厉的手刀已经悍然劈下!
“呜——呜——呜——”
警笛长鸣,北城分局特警突入书瀚咖啡馆时,明恕正将手腕、手肘全部脱臼的男子从满地鲜血中提起来。
“明哥?”打头的特警剃着贴头皮的寸发,意识到擒住暴徒的人是谁之后,眼神顿变,“你怎么在这儿?你回来了?”
“马上拉警戒带,疏散群众。”明恕没接茬,虽然身上还穿着相当骚包的短款薄皮衣,神情举止却比赶来的所有特警都更加专业。
他的视线在已经遇害的两名小孩身上短暂一驻,本就黑沉的眸忽然更暗。
北城分局,审讯室。
单向玻璃墙内,犯罪嫌疑人鲁昆戴着手铐,一张脸惨白如纸,双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对面坐着三名刑警,一人记录,另外两人负责审问。
明恕抱臂站在玻璃墙外,已经脱下那件标牌都未拆去的薄皮衣,双眉紧拧,默不作声地看着鲁昆。
这名在众目睽睽下残忍杀害儿童的凶手眼神死寂,作案时瞳中的疯与狠已经不见。他微垂着头,不敢看刑警,肩背与手臂俱在发抖,上半张脸被阴影遮住,整个人显得懦弱又阴沉。
“他们不该吵闹……”鲁昆嗓音喑哑,“我提醒过他们,一共九次,是他们不听……”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说话的刑警语气明显带着怒火。
“不然我能怎样呢?我没有别的去处,是我先到的,我付了钱!为什么他们犯了错,却仍然能够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而我反倒该离开?”鲁昆将头埋得更低,双手先是抱住头,继而将十指插入油腻的发间。那颗因为角度问题而显得奇大的头颅频繁地摇着,抖落几缕带着皮屑的头发,“他们不听,他们的父母不作为!消费区门口就写着‘请勿喧哗’,他们没一个做到!”
停顿数秒,鲁昆突然抬头,眼中红血丝翻滚,像是浸满了愧恨。
须臾,他抖得更加厉害,声泪俱下,推翻了此前的话,“我错了,我不该杀人!那两个小孩能救活吗?我……我只是一时冲动,我不是故意的!人都有冲动犯糊涂的时候对不对?我不是凶手!我不是!”
明恕吁出一口气,注意到不远处的房门从里边打开,便转过身去。
最先出来的是一名女刑警,紧接着那名见义勇为的灰衣女人也走了出来。
例行笔录已经做完,女人名叫喻采心,32岁,是一家猎头公司的合伙人,事发前正在书瀚咖啡馆等待候选人。谁知候选人未到,却目击了鲁昆频繁起身提醒小孩及家长勿吵闹,并最终发狂杀人的全过程。
与在咖啡馆时相比,喻采心精神萎靡了一大截——这是在极度紧张的情绪过去之后的正常反应。
明恕站在原地,与她短暂对视,然后低头致意,以示感激与尊敬。
难以想象,在警察赶到之前,身穿修身职业套裙与高跟鞋的喻采心,居然是唯一一名阻止鲁昆行凶的人。
她值得一名精英刑警的致意。
喻采心先是一愣,而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声音温柔,神情悲戚,“小孩是无辜的。抱歉,我的反应还是慢了。”
女刑警陪同喻采心离开,明恕靠在走廊的墙上,手指揉捏着眉心。
北城区是整个冬邺市经济最发达、治安最稳定的地方,出现刑事案件的频率较低,不想这一出,就出了个性质与影响都极其恶劣的。
当时鲁昆身处人流密集的闹市区,已经杀害两名小孩,又挟持着一名女性,特警最可能采取的做法就是将其当场击毙。
鲁昆作案的视频已经在网上流出,恐慌在有小孩的家庭中迅速扩散。
不过,此案社会影响虽然恶劣,案情本身却并不复杂。鲁昆属于典型的激情作案,杀死一名男童后受极端心理影响,开始无差别杀人。
合作单位的心理专家已经赶到,即将对鲁昆进行初步精神鉴定。明恕逐字逐句阅读鲁昆的口供,漂亮的唇线绷直,侧面看上去锋利而缺乏情感。
鲁昆的个人信息一目了然——冬邺市褚山镇人,35岁,毕业于一所不上不下的大学,四个月前是水利公司的河流监控程序员,因工作上的失误被解雇,如今处于失业状态,未婚,有房无车,最近两个月时常出现在书瀚咖啡馆,借阅的几乎全是犯罪类小说。
北城分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王豪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三名刑警。
明恕抬眼,正对上对方怒气冲冲的目光。
明恕侧身让出一条道,却将人拦了一下,“这案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王豪浓眉重眼,五官是刑警常见的粗犷,语气不善道:“这案子还没有移交给你们重案组。”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这里是北城分局的地盘,怎么处理犯不着向你这市局重案组的小头子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