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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孕圆
作者:八月薇妮
【文案】
从棺材里醒转,传说中的相公跟小妾在旁亲热,是躺回去呢,还是爬出来?
——这是一红颜祸水不幸遇到个色中饿鬼的狗血故事。
——此故事充分说明,死皮赖脸这种事做得好,那就叫做执着。
【正文】
1、迎春:金英翠萼带春寒
那白面小生将手搭起门帘来,略一露相,浓描艳抹底下那双眼睛极为明亮,秋水般,向着底下扫了扫,那刻她便知道他是在看她,或者说,他所看的百多人之中,她是极为特殊的一个。
咿咿呀呀的一场戏,唱得人百转回肠,有许多女人便落下泪来,举帕擦拭。这场戏她大概看了有十多遍,自不会跟初次看一个模样,便淡定始终。
她眼里只看他一个人罢了。
大幕徐徐的落下之后,幽暗的后台隔间之中,低低的絮语,大抵是男人的话,道:“……虽然千难万难,好歹我会同你一起,你可愿意?”女人说道:“甚好!”语声之中带着决绝跟欣喜。
风雨凄凄的夜晚,大宅的后门悄悄开启,和泥带水的踏出一脚,绣花鞋顿时湿了一半,凉凉的雨水浸湿了脚,凉意飞速上攀,心尖上簌簌发抖。
霹雷声响,电光闪闪,她满怀欣喜,黑暗之中探出一双手来,死死地掐住了脖子,极力挣扎却挣扎不过,意识渐渐模糊。
她缓缓倒地,半边水泥污了身子,冰凉的感觉蔓延全身,眼睛瞪得大大的,却见不到物,只听得有人在耳畔道:“死得好,死得妙,哈,哈哈……”猖狂长笑,声音飘渺,莫知男女。
又看见那小生自帘子后慢慢踱步出来,秋水一般的眼睛瞄了瞄。
一口气憋在了喉咙里头,酸胀的感觉,不仅是在眼睛里,蔓延全身,那颗心分明已经是死透了,却还觉得痛。
耳畔那熟悉的唱腔隐隐又响:“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淅淅沥沥,细细密密的声响。间或劈里啪啦,那是夜雨透窗传来的声响。
室内暗影沉沉,里头风吹动红绫帐翻飞,花季淑咳一声,睁开眼睛。
身子似乎不能动,花季淑疑心自己是梦魇了,于是在心中大念阿弥陀佛,念着念着,渐渐地竟有所感知,虽闭着眼睛,却能看到隐隐的亮光,而双耳中便也听到外头传来古怪的声响。
一帘之隔,女人的声音并不难听,只是话难听了些,说的是:“那泼妇终于死了,爷你如今可放心了。”男人道:“是啊,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女人似是低笑了声,说道:“爷你不能如此,人刚刚没了,总要做出些悲戚的样子来。”男人恨恨说道:“若非她那个奸相的爹在,我真真要放一串爆竹庆贺才好。”
花季淑静静听着,渐渐确认自己并非幻听。
这一瞬间,她停了挣扎,决定让自己休息会儿。
此刻眼前灯光闪烁,竟是烛影变幻,她定睛往上看,渐渐地能看清东西,是墙壁上两个影子,男子魁伟,女人娇柔,虽然看不到面容,但轮廓分明生动,看皮影戏一般,很是古怪奇妙。
女人道:“如此倒好,是她自己不守妇道,学人淫奔,却又不明不白死在外面,就算是花相爷亲自找上门来,都不必怕。”
男人道:“说的是,那水性杨花的贱人!若非是担心我上官家的门风被污,我定要把她的丑事宣告天下!”
女人叹了声,说道:“就算爷不说,莫非天下人不知她是什么人么?当初若非是花相爷强权相逼,爷又何必娶那淫妇呢?”
男人冷冷一笑,说道:“不错,她花家真个没一个好好的干净之人,当初若非是为了保全上官家,我也不必捡个别人穿剩下的破鞋。”
女人柔声说道:“妾身也都是为了爷不平,爷这样的人品相貌,满城的闺秀淑媛谁人不喜?就算是配个公主为驸马都绰绰有余的,平白给那淫妇糟蹋了,她嫁了爷,就该安分守己,暗自欢喜才是……谁想她死性不改,平时在家中作威作福,欺凌妾身跟些下人也就罢了,如今更做出跟人淫奔之事,可好,老天也看不过眼,将她收了,从此后爷可安心了,妾身也为爷欢喜,总算是熬了出头。”
男人亦将声音放得柔和,道:“的确是老天有眼,她嫁过来三年都无所出,不然的话又是麻烦,我早就跟爹娘商量着要休她,只碍于花家那老狐狸罢了!如今她死了倒真好,你也争气些,生个一子半女,我便可以借机将你扶正,你先前在她跟前吃的委屈,也算尽都弥补了。”
女人忙道:“爷这般替妾身着想,妾身感激涕零,真正死也甘心……妾身一定会早些替爷生个子嗣,不枉费爷对妾身的疼爱之意。”声音便娇滴滴的,仿佛一拧便会出水儿。
花季淑眨眨眼睛,望见墙壁上那两个儿相依相偎靠在一起,女的扑入男人怀中,男人将她抱住,道:“我就喜你这样可人疼,不比那泼妇般叫人厌恶。”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微微喘息跟黏黏哒哒口水交换的声响。
花季淑的眼睛渐渐地瞪大,心道:“怎么回事,这是哪里,这两个狗男女又在作甚,看大屏幕影片么?没这么模糊的吧,看起来倒像是有些向限制片发展的趋势。”
她忽地觉得手脚能动,便伸手去摸旁边,不料却撞上什么硬硬的,花季淑扭头一看,望见厚实的木板挡在跟前,心中忽地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季淑转头向另一边看,不出所料,果然又是另一边的模板。
她低头看自己身上,望见的,是一身锦绣华服,层层叠叠的裙摆一丝不苟的铺陈着,华丽的太过。而底下的双脚上,一双精美的可以放在博物馆里陈列的绣花鞋。
季淑伸手摸头,却赫然发现手腕上戴着几串镯子,澄黄明亮的金镯子,沉甸甸的,绞缠雕花,极尽奢华。如玉葱般的手指上,也极为大方的戴着几个金戒指,拇指上一个玉扳指,极为美而无瑕的手衬着这么多珍贵首饰,再加上那层层绣花的衣袖,这一切漂亮的如艺术品,可以切下来保存。
花季淑定定看了许久,心道:这么多金子,她应该刚去抢过金器行。
而耳畔的动静越来越大,女人呻吟两声,娇羞说道:“爷,不好在这里罢?”话虽如此,这声音却极为勾人,欲拒还迎。
男人道:“怕什么?”女人说道:“到底是守着个死人,怕是不敬的……”男人哼了声,愤愤然道:“我便是有意要对她不敬!”耳畔一阵衣衫被撕裂发出的声响,夹杂着女人半推半就的惊叫。
女人哼唧了两声,便顺势放弃抵抗,撒娇说道:“爷好坏……这衣衫坏了,明儿怎么跟人说?”男人笑道:“我再给你买几套便是了,怕什么。”
女人说道:“话虽如此,只是怪羞人的……说起来,爷为何要给那人装殓的那么庄重,把些贵重首饰都给她了……”
男人笑道:“怎么,你吃醋了?也想要么?”
女人娇羞地叫了声,说道:“妾身怎会吃个死人的醋?只是觉得……爷对她太好了些。”
男人道:“谁说我是对她好,我不过是做给花相爷看的,免得那老狐狸来见了后,挑剔我对他女儿太过寒酸,我便是要他没话说。”
女人赞道:“还是爷想的周到,是倩儿想错了。”男人说道:“你喜欢那些,日后我便多赏你些罢了,再说,等你生了儿女,扶了正,难道我上官家会亏待了夫人不成?”女人嘤咛一声,玉臂舒展将男人抱住,玉体乖顺,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宛如藤缠树。
男人低声一吼,腰身挺动,便入了巷,双臂紧紧箍着女人细腰,两个男女的影像在墙壁上大动起来。
季淑眼睁睁地看着,只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可不知为何,尽管这些全然陌生,一路听看到此时,鼻子里却忍不住泛起了淡淡的酸意,眼中不由地也涩涩的。
耳畔那女人呻吟叫道:“爷,倩儿要替你生个儿子。”男人喘了声,顷刻大动,断续说道:“好、好,就……给你一个儿子。”
季淑呆呆看到此刻,便轻轻地抿嘴笑了笑,如玉般的手指摸过眼角,一丝水光闪烁。
何苦何苦。
就在那边两情相悦情难自己之时,季淑轻轻地咳嗽了声。
“什么声儿?”女人忽地一惊,半裸着的身体有些毛骨悚然。
男人道:“你道是什么声?”用力挺动身子,底下水声靡靡,他兀自沉醉说道:“人人都说那母老虎绝色天香,然而一想到她淫浪之态,便令我倒尽胃口,倒是你深得我意……”
季淑一眼不眨看着墙壁上的动静,脑中浮现如此一幕场景:爆竹落地,遍地通红,新娘子下轿,层叠逶迤的裙摆晃动。而后,红烛高照,有一个人缓缓进了房间,枯坐在床边的新娘子身子一颤,玉葱般的手指紧紧地握住裙摆。
再往后,他的动作一如墙壁上所演的这幕图像毫无二致,那恶狠狠的声音也毫无二致,说道:“既然如此,我变成全你……哈,哭了?该不会痛罢,像你这般的人……也配……”
季淑又笑一笑,手指将那滴泪抹去,扑朔迷离,到底怎样?她不愿去想,只不过……也不愿意再看。
既然没有人放她清静,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季淑叹一口气,缓缓地从棺材里坐起身来,手肘支在棺材边儿上,手托着腮,望着帘幕后那对儿交颈鸳鸯,慢慢说道:“相公再用力些方好,生孩子的话,不是要尽全力的么?”
这一把嗓子真正好,声音娇柔清脆,听来宛若好心规劝指点人般。只是玉面之上,淡漠的双眼里不见愤怒,也不见伤心,涂朱的嘴角微微一挑,那笑亦宛若荒漠。
一阵沉默,墙壁上两个人的动作骤然而停!然后,在一阵短暂的僵持死寂后,墙壁后女人凄厉的大叫道:“鬼、鬼啊!”撕心裂肺的。
季淑看着帘幕后两个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分开的人影,只觉得这幕实在赏心悦目之极,便满意地露出愉悦的笑容,于昏暗烛光之中,棺材边儿上丽人半倚,玉面上笑容绝艳,本该令人倾倒,此刻却带无限的鬼气森森。
屋内尖叫声音未已,外面连绵屋宇之上,远处天际,浓云密布,电光狰狞裂过天际,一道震雷喀拉拉滚滚而来,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颤抖,百鬼无声。
如此这般的雨夜,风狂雨骤,把后花园里的一大片花枝摧折倒地,而在某处花荫底下,有个不知挂了多久的茧子抖抖嗖嗖动了许久,终于破开一线,一只极嫩的小蝶从里头爬出来,迎着料峭春寒,颤颤怯怯地,振翅欲飞,然而却又怕这疾风骤雨一般,就爬到一个小小嫩嫩的金黄色花苞上,死死抱住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昨日俺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将要到中秋了,兼在各界人士的监督催促之下,俺又开文了。。
这个名字很有中秋节的氛围吧,提前恭祝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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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迎春:黄色花中有几般
楚昭一脚踏入灵堂之时,见到的便是那坐在棺木里的丽人,伊人双手托腮,乌溜溜的眼盯着虚空看,仿佛那里有极好玩之物。
身后跟着一拥而入的五六个家丁见得此状,当场昏厥了两个,三人鬼哭神嚎地逃走,剩下的双腿发软,瘫在门口半步也动弹不得。
楚昭双眉一挑,问道:“你……是人是鬼?”
花季淑目光一转,百无聊赖看了他一眼,反道:“你猜。”
楚昭不由地微微一笑,说道:“真个是……大奶奶?”
季淑手指指了指鼻子,目光在自己手上夸张的首饰上掠过,才道:“大奶奶?叫我?”
楚昭点头,走近了两步,仍打量她。季淑微微一笑,道:“先扶我出来再说,躺了太久,腿都麻了。”
楚昭果真走近了过去,伸手扶住她层层锦绣的手臂,季淑探腿要爬出棺木,动作十分僵直,不由地喘了口,楚昭眉睫微动,探手在她腰间一勾,只一用力,便将她从里头抱了出来。
季淑看他,楚昭生的高而挺拔,一身粗布黑衣,发绾在头顶心,用枚木簪别住,典型的古代男子打扮。这形象让季淑想起方才在帘幕后翻云覆雨的那个影像。
季淑道:“你力气好大。”楚昭道:“谢大奶奶夸赞。”季淑好不习惯这称呼,却只能受着,点头问道:“你不怕我?”楚昭说道:“大奶奶死而复生,乃是大喜之事,为何要怕?”季淑叹了口气,笑道:“可是我那相公已经怕的晕了过去,怎办?”楚昭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道:“只要不是吓死,一切好说,请大奶奶放心。”
季淑被他一口一个“大奶奶”叫的心跳,便咳嗽了声,道:“你还是叫我夫人吧,小姐也行。”楚昭犹豫了下,道:“大夫人……”
季淑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点头,信口说道:“嗯,顺耳多了,你真不错,又大胆又心细还沉稳干练,简直有大将之风。”
楚昭双眉一簇,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却低头道:“楚昭不过是上官府内的一员小小教头,夫人谬赞了。”
季淑不以为意,放眼打量周遭,方才门扇洞开,外头风鼓进来,弄得白帘飞舞,蜡烛也灭了三两根,便更显阴暗。季淑回头看看自己栖身的那口棺材,大概是上好的木料,漆的油光水滑。
季淑望着那口棺材,嘴里慢慢说道:“考武状元啊,出人头地,出将入相,有什么难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楚昭反反复复看了季淑几眼,才道:“大……夫人……”
季淑道:“何事?”
楚昭说道:“夫人这话……”他忽地莞尔,模样甚是实诚谦恭,缓声说道:“这话有些惊世骇俗,倘若让些大人们……或者上官公子听了,怕是不喜的。”
季淑问道:“我是不是有个很拉风的爹?”
楚昭皱眉,问道:“拉风?”
季淑点头,道:“就是很厉害,无所不能,一手遮天,权倾朝野,看哪个不顺眼立刻手指一弹就会将人除掉。”
楚昭三分笑,道:“花相爷的确是很得皇上器重。”
季淑也笑道:“那我怕什么。”
楚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