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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蒋楚的事务所工作也有大半年了。

这期间,两人合作无间,有了纪得的才学,再加上蒋楚的专业,两人在律政界可谓是一往无前。

蒋楚带着她,应酬,交际,谈判,对话,将自己这些年的阅历和坚韧都教给她。

业内都对蒋大状这个贴身小妹妹好奇不已。

让她这么费心亲自教导的,自然不是寻常人。

纪得本就是温婉淡然的性子,看着弱不禁风,骨子里却透着倔。

很多时候高强度的工作,蒋楚都是靠着一杯杯咖啡续命的,纪得倒是没有喊过一声累。

可现在……她犹豫了。

看着手上的案子,被告方是…新陆传媒,被告方律师:温禹霖。

哪怕蒋楚背对她而战,纪得都能感觉到她兴奋到极点。

这是个小案子,原告是当红女星,状告新陆传媒旗下的媒体杂志虚假报道,使其名誉受到严重损害。

新陆传媒的法务全权交由A市W律师事务所办理,就是冲着这一点,这位女星才找上了蒋楚。

当今社会能与温禹霖相抗衡的,非蒋楚莫属了。

终于到了传闻中“南楚北霖”决一高下的时刻,说不期待是骗人的。

不止是当事人,整个事务所都沸腾了,小道消息,坊间都开始下注了,赌这一场谁会赢。

纪得看着被告方,踌躇不定,“姐姐…我……”

“怎么?不想接?”蒋楚猜得到。

“……”纪得没有说话,如果说不接,确实很不负责任。

可如果接了,某种层面讲,站在他的对立面,她更不想。

蒋楚不逼她,只说了一句话:“倘若有一日,纪氏集团和新陆传媒互相博弈,你站在哪一方。”

纪得闻言大惊,她直直看着蒋楚,无言以对。

“回去想想吧,实在不愿意,我会不逼你。”蒋楚笑着看她,脸上云淡风轻的舒适。

纪得点头出去,她脑子乱乱的,想不明白任何。

关门前,蒋楚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是事实,很残酷。

“纪得,你是纪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多得是身不由己的事,避无可避。”

陆禾,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你会希望我怎么做呢。

很奇怪的,一旦出现假设性问题,纪得总是悄悄地问心里的陆禾。

他从来都是她的陆老师,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儿时的笑话,竟这般当真,纪得苦笑着摇摇头,脑海里塞满了胡乱无章的扰人思绪。

看着手中的案件调查,总要成长的不是吗,成长的代价,就是不尽人意啊。

如果愿意就放手去做,不愿意就撒手不干,这样的纪得,永远只是个孩子。

聪明的人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纠结中,蒋楚知道纪得一定会答应,就像知道这个案子自己一定会赢。

一样。

果真,下班前就收到了纪得的答复,这个案子,她接受。

“你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接受?”郑瞿徽看着胜券在握的小女人,不免问出口。

“从她离开陆禾的那一秒起,她就在逼自己做不愿的事,开了这么惨烈的头,自然是奋不顾身到底,怎么敢放弃。”蒋楚笃定的说。

第一次在机场见到纪得,看似寡淡恬静的女孩,眉眼温柔却带着韧劲,纪家教出来的孩子必然是人中龙凤。

琴阿姨将她交给自己,也一定是深思熟虑。

蒋楚知道,纪得必当大任,只是时机未成熟。

“你有时候狡猾起来,连我都算计吧。”

郑瞿徽喜欢看她沾沾自喜的小表情,着迷得很。

蒋楚故作无意地看了他一眼,“算计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是律师,只谈利弊。

“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好不好。”耳畔传来微微发痒的口风。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手不老实地沿着腰线凑上去,不怀好意。

这还在办公室呢,外面零星几个同事在加班,这个男人真是胆大妄为。

蒋楚不为所动,一掌拍开他的手,转身又投入到工作中。

郑瞿徽知道她接了对阵温禹霖的案子,跟打了鸡血似的,毛都炸起来了。

这不特地做了爱心晚餐上来为她加油打气,看她埋头工作的样子,也不敢打扰。

纪得今天破天荒的到点下班。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给自己喘口气的机会。

做了一个颇为艰难的决定,认清了未来不算顺遂的路,堆积在心底想见他的心思空前强烈。

离开公司后,没有第一时间回住处,而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公园里跳广场舞的阿姨们穿着整齐划一的队服尽情歌舞。

纪得觉得有趣,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年过半百的人们,脸上洋溢着青春笑容,活力四射,让人舍不得挪眼。

被感染这份活跃和快乐,原本沉重的心也跟着松快了些。

从开始看到了结束,公园里从人声鼎沸到屈指可数。

纪得回过神,才发现周围安静地不寻常,一看时间,十一点了呢。

不远处高楼的大本钟适时地传来低沉的钟声,退无可退,她犹豫着拿起手机。

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困扰了她一整天,眼看着,终于到了最最后的关口。

如果不做,就没有机会了。

到底是没有忍住。

纪得打开微信界面,给陆禾发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微信。

只四个字,“生日快乐”。

看似苍白又无力的语言,却耗费了她许许多多的胆怯踌躇慌乱不安,和耐不住的想要去做。

纪得呆呆地看着界面,也不知是在等回应,还是在确认自己的举动。

就这样愣神了许久,屏幕暗了,可她仍是维持着看的姿势。

突然间,电话响起来。

毋庸置疑的,是他。

发呆的人被吓了一跳,失手将手机摔倒了地上,周围静谧无声,反衬着电话铃声越发空灵嘹亮。

不接吗,周围零星几个人用疑惑的眼神看过来;挂掉,她不舍得。

那就,接通吧。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声音,纪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连简单的“喂”都说不出。

这一通无声的电话,相隔万里的两人都不舍得打破。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得举着电话的手都酸了。只听见清冷微哑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

“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早点回家。”

纪得的眼睛一直看着不远处的矮树丛。

树丛里藏着五彩霓虹灯,将每一个树丛都照出不一样的色彩。

只一瞬,树影斑驳,霓虹乍放,天地间都被晕染出无数光泽,朦胧迷踪,美轮美奂。

“不要哭,宝宝。”陆禾克制了又克制的话,还是从喉咙中逃出来。

良久,电话里传来挂断后的“嘟嘟”声。

这通电话开始得情不自禁,结束得仓促无力,想一出无人观赏的独角戏,却倾注了两个人的勇气。

公园里的路灯好似一双双眼睛,目睹了失意的前因后果。

偶尔来往几个路人,携手笑语的小情侣,收摊回家的小摊贩,勾肩搭背的小年轻。

谁也不知道,坐在长椅上的漂亮女孩,为什么泪流满面。

她哭得无声却动情,隐忍又克制,将所有的难受都藏匿在这一片无边夜色里。

没有人上前打扰她,她忘我地宣泄浑身上下无解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