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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唐酒卿 1523 字 1个月前

萧驰野沉默片刻,说:“天嫉英才。”

气氛微沉,沈泽川在烛光映衬里推着棋子,道:“元琢喝的药都无法根治,大夫来来去去,没一个敢给准话的。”

“丹城喂的毒本就是冲着他性命去的。”萧驰野把指间的棋子抛进棋盒,“去年十月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一灯大师了。我在大境问师父,师父也说不知道。大师离开大境时分明说过,年后要回去再看大哥,可如今都快三月了,也没有见到人。”

萧驰野的心病在沈泽川的身体上,如今看着姚温玉羸弱,不禁生出了唇亡齿寒的感觉。他起身拨开棋盘,不管满桌乱蹦的棋子,固执地摸了沈泽川的面颊。

“最迟四月,”萧驰野目光深邃,掌心贴着沈泽川,沉声说,“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大师。”

***

办差大院高悬着灯笼,石板扫得一尘不染。这院子是新择的,几年前是端州衙门内官员办差时的歇脚院子,现在空给锦衣卫做办差院,凿通了几间屋子做正堂。

费盛单脚踩着凳子,坐在里头吃酒。他身边簇拥着几个兄弟,把下酒菜拨得凌乱,都拿眼往外瞟。

霍凌云背对着他们蹲在阶上,正就着凉水吃干粮。他吃到一半,侧旁忽然飞过只蹴鞠,正砸在他的水囊上。水囊掉地上,打湿了他的袍角。他把口中的干粮咽掉,转头看过去。

树底下的锦衣卫冲他笑嘻嘻地说:“院里黑,没看清。”

霍凌云伸臂捡起蹴鞠,起身擦嘴。

锦衣卫逗着霍凌云,说:“我喊一二,你给我扔回——”

这人话音没落,霍凌已经把蹴鞠扔了出去。那系皮球凌飞过墙头,霎时就没影了。

霍凌云搓了把雪,回答道:“院里黑,没看清。”

费盛捡着菜吃,没回头,他身边的几个锦衣卫都站了起来。对面那个越过树枝,过来撞着霍凌云,笑骂道:“狗日的,扔那么远,你捡去啊。”

院内的灯笼忽地灭了一只,这边暗下去。霍凌云觉得自己腹间挨了一下,他挽起袖口,跟着就是一拳。阶边滑,几个人绊着他,让他这一拳挥空了。下一刻,霍凌云就被掀翻在地,他护住头部,又挨了几下。

乔天涯从院门口跨进来,袍子都没掀,一脚踹一个,冷声喝斥道:“都给老子起来!”

“这怎么回事,”费盛挪着屁股,偏头朝阶下看,神情平和,“怎么在这里闹起来了?”

霍凌云还护着头,浑身被踹得都是鞋印。他从双臂间的空隙里啐出口血沫,一个鲤鱼打挺自己起来了。

乔天涯看向费盛,费盛说:“没听着动静啊,小霍,怎么不叫我呢?”

霍凌云嘴里都是冰碴子,他又吐了几口,压根没搭理费盛。

“几年前咱们领腰牌的时候,”乔天涯扯掉跟前锦衣卫的腰牌,举起来给院内的所有人看,他提高声音,“我就他妈说过,要上下一心,做亲兄弟——全部卸牌!”

院内的锦衣卫不敢迟疑,抬手整齐地摘掉腰牌。

锦衣卫的腰牌是身份象征,平时得细心收着,连外借都不行。他们戴着腰牌在阒都里风光,又戴着腰牌跟沈泽川在中博起势,腰牌就是他们自个儿的脸面。

“扔啊,”乔天涯把腰牌扔到脚边,看也不看地踢开,环视众人,“留着作践么?扔!”

锦衣卫把腰牌扔在地上,都不敢直视乔天涯的目光。他们垂头丧气,立在边上如同泥塑木雕。

费盛笑容淡了,揩着唇角,说:“你这么做就过分了吧?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非得把大伙儿的脸扔到地上踩。”

“踩的是谁的脸?”乔天涯问费盛,“大伙儿的还是你的?”

费盛强压的怒火陡然高蹿,他“哐当”地站起来,说:“他今日踩的是我的脸?他分明踩的是我这个人!怎么了,我费老十就活该给人做踏脚石?你乔天涯也算得好嘛!”

乔天涯说:“出去。”

院内的锦衣卫立刻退身撤出去,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费盛把手里的筷子狠狠掷到酒杯里,那份不甘心都跟着怒火一同烧了起来,他抬脚踹翻了桌子,转身指着霍凌云,说:“踩我的滋味好不好,嗯?风头要出,主子的赏要抢,前头我老爷子的战功你也要拿,这心可真大啊!”他说着又指向乔天涯,寒声说,“你是不是跟他算好了?”

“是啊,”乔天涯正过身,“就算计你呢。”

堂内的烛光通明,费盛站在里边,霍凌云站在黑黢黢的外边,乔天涯就踩在那条黑白交界线上,把两方都挡掉了些许。老树雪梢的暗鸦叫了几声,费盛胸口起伏,他猛地走近几步。

“我在这儿豁出命跟着主子东奔西走,你就跟个新来的狗崽子搞我!”费盛指着自己,恨得双目通红,“阒都大门是我开的,敦州抚仙顶是我守的,樊州是我跟老爷子打下来的!我怎么不能做这个位置,凭什么非得是你乔天涯?!我他妈的还把你当亲兄弟!”

乔天涯逼近一步,说:“把我当亲兄弟说我算计你?我早就跟你讲过,别成日把心思放在这里,该是你的跑不掉!”

费盛当即说:“这位置不该是我的吗!”

雪梢上的夜鸦顿时惊飞,剩余的灯笼晃在院内,把地上的影子推得东倒西歪。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费盛用力撞开乔天涯,几步下了台阶,不理喊声,径直往外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