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看起来很着急,一个劲地摇头。
“那么,你跟我说话啊。”南珍这样要求,她必须找人说说话,不然心里豁开的口子会要了她的命。
抬起头时,南珍才看清,那是个年纪很小的男孩,他将手里的托盘放下,使用一种南珍非常熟悉的语言。
哑语。
“你也不会说话吗?”南珍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吓坏了他。
也……
不对,已经不是“也”了。
男孩点点头,下巴很干净,但还是看得出一点青色,泄露了他的年纪。
后来再问什么,他都不说了,只是跪在地上,将托盘奉于头顶。
“你干什么!”南珍想扶他起来,自己却连坐都坐不起来。
男孩再不敢抬头,一直跪在床前。
从没有人向她这样卑微过,南珍怔了怔,轻声说:“我要吃饭了。”
他们不过都是蝼蚁,她并不比这个男孩高贵多少。
如果吃饭可以令他安心一些,如果这样可以令他直起膝盖,那么,就吃好了。
男孩千恩万谢,居然跪着伺候南珍吃饭。
南珍拉他:“你起来,你不起来我就不吃了。”
男孩看起来很为难,因为南珍拉着他的手,他竟然害怕得发抖。
***
南珍松了手,自己拿起勺子,大概是考虑到她没什么力气,居然是一把没什么分量的木勺。
饭菜很清淡,有一碗剃过刺的鱼肉,另一碗米粥。
南珍将鱼肉拌在粥里,一口一口,吃得很快,因为她总算是知道了,这个男孩会跪到她吃完为止。
粥里有淡淡的咸味,鱼不腥不柴很好入口。
其实两口就饱了,但南珍还是坚持吃完。
她忍着想把饭菜吐出来的呕感,让男孩起来。
男孩在这里一刻都不敢多留,捧着托盘离开。
第二天,还是这个男孩来送饭。
是一碗海鲜面。
虾子铺在最上面,白胖的鱿鱼卷挤在碗口,都看不到面条的影子。
南珍看了一眼就放下筷子。
男孩惊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斗胆比划两下,劝着南珍要吃。
南珍说:“你给我换一碗,我不吃海鲜面。”
男孩不知怎么出去交差,差点哭出来。
可这回,南珍是很坚持的。
“我不吃。”
……
男孩终于还是听话的出来了,走到厨房时又跪下。
男人一直等在那里,看见一口未动的面条,好似意料之中。
他没有责罚男孩,兀自离开。
厨房里的人迅速的动起来,为南珍准备的还是米粥,只是没有了剔过刺的鱼肉。
南珍总算把食物吃完,留住男孩,问他:“你为什么不能说话?”
“巫玉堂以前是装的,你呢?”
男孩听见那三个字,竟然爬不起来,以额贴地。
南珍诧异不已,后来又释然,是了,他是这样的、与她如此不同的人。
***
男孩退出去后,又有其他仆人进来。
这次是一个老嬷嬷。
她的头发全白了,面相看起来很是慈祥,却也不会说话。
她请南珍往浴室去,浴室里有一个大木桶,里面已经灌满温度适宜的热水。
老嬷嬷不知有多少岁,身子缩得厉害,竟然要踮起脚才能为南珍解开领口的盘扣。
南珍双手捂着,有些防备。
老嬷嬷带着笑,指了指浴桶。
“我自己来。”南珍说。
老嬷嬷等她脱完了,拿来小凳,给她垫脚。
南珍踏进浴桶里,瞬间被带着药汁的热水包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洗澡。
老嬷嬷不知抹了什么在她的头上,又拿了什么抹在她的手臂上,再要往下抹,南珍拦住了。
老嬷嬷把东西交给她,退至一旁。
南珍这才看清,手里是玉质的小罐,带着淡淡的香。
她沾了一点用在胸口,抚出细细的小泡。
不知过了多久,水温还未褪,老嬷嬷就上前来,请她出去。
南珍问她:“你为什么也不会说话?”
倏地,老嬷嬷与那个男孩一样,跪在了地上。
南珍忙说:“我不问了,你快起来。”
老嬷嬷服侍她换上一件桃红长袍,中式盘口精致极了。
黑压压的房间里,独有一抹红。
***
后来,南珍见的仆人越来越多,有专门给她梳头的,有给她剪指甲的,零零总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