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辉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身体说不出来的舒服，昨天那种腰酸背痛的感觉似乎都消失了。少年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摸了摸再一次咕咕叫的肚子，有些无奈的皱起了眉头，说实话，他真是万分不想下山去吃叔叔家的，虽然那两位不会当面说什么，但饭桌上的气氛也太不和谐了。

可惜不说家里头没粮食，就算是有粮食，顾明辉也从未使用过土灶头，好吧，就算是最先进的现代化工具，沈家小少爷能弄点稀饭煎一个荷包蛋就非常不错了。谁能要求一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会这些。

顾明辉只得爬了起来，昨天被叔叔说过一次，他也不敢再吃那些玉米了，听那位叔叔的口气，这估计是他入秋的口粮。去厨房就着一个破脸盆洗了把脸，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明辉觉得自己的皮肤白了一些，至少没有昨天那种脏兮兮的感觉了。

有饿肚子的大事情在前，顾明辉也顾不得白不白的事情，只觉得大概是这孩子之前都不洗脸洗澡什么的，自己现在多洗了几次就显得干净了。家里头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虽然都洗干净了，但都破旧的可以，感觉都是再洗洗就要破烂的。

顾明辉的担心不是没有必要的，那几件衣服都显得有些短小，可见这孩子已经很久没有新衣服的，想到昨天在那位叔叔家的所见所闻，估计他家也没有那个余力，这么多的孩子，也就是那个在上学的顾明志衣服没有补丁。

顾明辉觉得有些糟心，以前他什么时候穿着同样的衣服两天了，昨天挖兰花又是出了一身汗的，想了想到底还是换了一身，总算是感觉清爽了一些。等弄完这些，顾明辉早想到应该去看看种着的兰花，谁知道走进卧室猛地就闻到一股清香。

兰花向来以香味著名，这三棵兰花昨天看的时候还半死不活的，虽然也有花芽，但没个十天半月也开不出来。顾明辉心中一惊，走过去一瞧，兰花果然开了。三棵兰花都比昨天精神不少，人说品兰要看叶形、花苞和开品，这三棵兰花昨天被挖过来的时候，叶形就输了不知一筹，压根就是路边货。

这时候顾明辉都要开始怀疑，昨天自己是不是也是看差了眼，过了一夜再看这叶形，只见它色泽光润，带着烨烨生机，倒像是被人精心培育了许久似的。再看花苞，三棵兰花中，旁边两棵都是探出三个花葶，中间那棵却足足有六个，在兰花来说实在是少见了。

这三棵原本都是最常见的集圆，但这会儿每一支花葶上都有两个花苞，中间那棵居然还有三个的，在集圆中可算是稀罕了。虽然只有中间那棵兰花开了，但见满屋子的清香，要知道他刚醒来的时候这花还未开，这会儿这番馨香，可见这花的好处。

顾明辉忍不住凑近一些观察，只见那兰花也仅仅只绽放了一朵，三枚萼片短圆阔大，为梅瓣形，萼片大部分都是淡淡的绿色，与一般的集圆不同，花瓣根部淡淡的红色蔓延开来，倒是将萼片的中间都染成了红色，乍一看分外妖艳，细细一品更是飘逸清放，颇有风韵。

从集圆来说，这样的常见的春兰品种，能养出这样的品相来已经着实不错了，顾明辉自己也看得有些心动，他原本就是喜爱花草的人物。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兰花的叶片，却隐隐约约的觉察到兰花的害羞之意，倒是让少年忍不住露出笑容。

兰花的变化实在不寻常，顾明辉就想到自己的植物系异能，难道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些兰花已经造成了影响？顾明辉微微皱着眉头，将手放到另外一棵兰花上，心中默念着快点长大快点长大，却猛地发现一股乳白色的光晕顺着自己的手指慢慢的进入兰花体内，指尖传来愉快的情绪，又有一种舒服的感觉从指腹传来。

难道自己真的可以促进这些兰花的生长，顾明辉有些激动的想着，显然没有注意到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过程。在他的视线下，那棵兰花居然慢慢的探出新的一支花葶来，顾明辉终于确定了是自己的作用，再看其他两棵兰花，似乎有些嫉妒的朝着这边挥手呢。

一早上的功夫就都花在这三棵兰花上，等顾明辉意识到自己再不去吃点东西的话就得虚脱了，才发现过了一早上，三棵兰花更加精神了，这种有意识的输出显然比晚上那种没意识的交换更加给力，三棵兰花的品相又好了一层。

看了看系统给予的任务，看来他的第一笔收入近在眼前。顾明辉兴致勃勃的走出门，朝着二叔家去了，要知道这地方他可是人生地不熟，想要把兰花卖出去的话，估计还得靠这个亲戚。

走到门口，却见大堂哥顾明国正好从里头出来，瞧见他就说道：“你过来啦，本来爹还让我喊你一下。”

顾明辉点了点头，脑袋中下意识的想到他家堂哥直接站在门口朝着山上喊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就走了进去。

又是一顿沉默的午饭，这次倒是有窝窝头陪着稀罕，大概是看到了奋斗的目标，顾明辉也没觉得多么难吃，很快就将自己的那一份吃完了。等两个女人收拾饭桌的时候，顾明辉直接找到了二叔，看得出来家里头虽然二婶子的嘴比较厉害，关键时候都是听二叔的。

顾水清听了侄子的话，只是皱了皱眉头说道：“你那几棵兰花我昨天也看见了，不过是普通的路边货，就算是开了花，能卖个一块两块就撑了天了，你要是放心的话，我明儿个送明志去上学，就顺道儿给你带过去卖卖掉。”

顾明辉心中一沉，暗道这个时代的物价难道这么低，要知道他那个时候，一般的兰花，别管品相好不好的，最差在花鸟市场买的，也得好几十不是。即使兰花卖不出好价钱，顾明辉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然哪天真的要变成土包子了。

瞧了眼二叔，顾明辉想了想便开口说道：“二叔，我能一起去吗，我也好久没有上街了。”

顾水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看那边的几个孩子，叹了口气说道：“想去就去吧，那你明天得早点起来，不然赶不上早市。”

顾明辉达到了目的自然猛点头，心中期盼着明天的镇上之旅。倒是一旁的两兄弟听了都有些羡慕，但也都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也是他们明白，就算是去了镇上也不过是看看热闹，他们家没有那么多的闲钱买吃买喝的。

顾明辉这一夜依旧是没发现身体的异常，倒是那三棵兰花像是知道自己即将被卖出去，可着劲吸收着那白乳光芒，等顾明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两棵兰花也有了五支花葶，中间那棵更是不得了，那红色居然晕开了整片花瓣，倒是让这个集圆不像是集圆了。

花开的越好能卖到的价格自然也越好，顾明辉小心翼翼的将兰花装好，才带着东西往下走，半路就遇到上来催他的二叔顾水清，见侄子只是背着一个箩筐，看起来并不是很重的样子，顾水清也没有伸手，只是将手中的热窝窝头塞给他两个，说道：“还以为你会起不来，走吧，现在走快点还能赶上早市。”

顾明辉看了看还满是星光的夜空，暗道这个含山村离寒山镇果然不近。走到山下路口，便看见堂兄顾明志正在那边等着，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菜坛子，走近一闻就知道是咸菜，估计是带到学校去下饭的。

“走吧。”顾水清也不多说，担着扁担走在最前头，三个人就靠着顾明志手中的小电筒看路，透过星光还能依稀看见，顾水清的箩筐里头是一些农家地产，大概也是打算早市的时候去卖的。

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顾明辉就有些吃不消了，不是他娇气，而是这具身体原本就虚弱的很，倒是顾水清和顾明志似乎习惯了，走起路来连口气都不喘的。顾明辉自然不能拖了后腿，只好咬咬牙跟上。

顾水清也注意到侄子的吃力，犹豫了一下只是说道：“还有一个钟头就到了，快些走，不然赶不上早市就白来一场了。”

顾明辉听见一个钟头都有些绝望了，他上辈子加起来都没今天一天走的多的，想到待会儿卖掉兰花还得走回家，顾明辉深深的感觉压力山大。但小少爷也知道这里可没有人会迁就着他，又是自己执意要来的，这会儿要是拖了后腿，以后估计二叔就不带他了。

好不容易看见了镇上的影子，天已经蒙蒙亮了，顾水清只是嘱咐了儿子几句，就让顾明志直接过去学校了，他要去菜市场将带来的菜卖掉，看了眼顾明辉又有些犹豫的说道：“镇上倒是有一个花鸟市场，但是不大，就在菜市场旁边，待会儿你是跟我一起卖完菜再过去，还是先过去？”

顾明辉当然是要自己先过去的，一来他是怕二叔看出破绽，二来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位二叔虽然看着还好，但肯定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他这花要是卖的太好了，以后指不定就要生事了。

顾水清听见他的话也不拦着，反正在他看来那花是卖不出多少钱的，说不准还得带回去。这也是他除了在山上那次之外，再没看过那些兰花了。因为赶着时间占位子，顾水清把他带到花鸟市场的门口就自己过去菜场，只说待会儿就在门口等。

☆、卖兰花的小男孩

顾明辉没急着将兰花拿出来卖，虽然上辈子沈小少爷从未售出过任何东西，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卖东西这事情当然是要先弄清楚市场了。只可惜顾明辉这具身体太没说服力，即使有了沈少爷的灵魂，也变不成花店老板眼中的肥肉。

顾明辉瞧着自己一身已经稍许短了一些的衣服裤子，虽然洗的干净也掩饰不了已经很旧的事实。皮肤黑黝黝的，人又瘦得很，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过得不如意。幸好换了灵魂之后，一双黑眸子倒是烨烨生辉，不再畏首畏尾的，让人平白生出一些好感来，不然就是顾明辉这样一家家店只看不买的，老板可是要赶人的。

做了一会儿市场调查，顾明辉无奈的发现，虽然兰城是兰花的盛产地，但寒山镇也是个小地方，店面里头虽然很多花花草草，但品相都只是一般，大部分兰花也就是大路货。更让顾明辉有些心焦的是，来买兰花的人并不多。想想也是，看街上行人的衣着就知道，这个时候人们的生活还不是很富裕，自然不会有闲钱玩花弄草什么的。

其实也是顾明辉来的时间不对，这是花鸟市场又不是菜市场，人们就是来逛也不会挑这么早的时候不是，很多大爷大妈什么的，都是买了菜回家，然后再出来逛逛的，而年轻人更不会起得这么早了！当然，很多店面其实把收进来的花草直接供给兰城的大店面的。

顾明辉一路看下来，倒是有一个交易成功的，不过真的如顾水清所说，也就是两块钱的事情，虽然那花儿的品相比起他手中的是远远不如，但由此可见这时候兰花的巅峰还没来，比起上辈子被操作的动则上万，甚至卖出上千万的天价兰花，这些兰花真的是贫民了。

顾明辉抿了抿嘴，走到一家花店拿出一棵兰花来，他倒是拿了个心思，只拿出最差的那一棵，但五支花葶对于集圆来说已经十分特别，尤其是这兰花的叶形和未开的花苞品相都十分不错。这花拿出来之后，原本悠哉悠哉的老板倒是惊讶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乡下小孩还能拿出这么好的兰花来。

这老板对付这些农民也是有经验的，谁让这儿是兰城，大部分农民进山都会随手挖几棵出来当零花钱，但这里头品相好的万中无一，他大部分都是随便给几块收下来的。这棵兰花长得倒是不错，但品种也就是一般。

“老板，这棵花大概能卖多少钱？”顾明辉在心里头计算着，自己这棵花比刚才看到人家买的可是好了不少，至少也得卖个十块钱吧，上辈子的沈少爷要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了十块钱劳心劳力，估计那时候肯定不会视金钱如粪土了。

老板掂量了一下，瞧着这娃的说话就知道是个生手，又没有家里大人带着，估计就是凑巧挖到的，心中一动就笑着说道：“这兰花山上到处都是，两块钱我就收了，多了是没有的。”

顾明辉差点没气炸了，他预感老板会压价，但也没有压得这么狠的，如果不是自己的植物系异能，普通的集圆能长得这么好吗，结果这位空口白牙直接给了大白菜的价格。好吧，这时候大白菜也许还是几毛钱一斤，但这个价格是顾明辉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顾明辉从来不是会讨价还价的人，直接拎着兰花就走了，那老板大概也没料到连个讨价还价的过程都没有，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等他走出门那孩子的影子都没有了，这老板拍了下大腿，暗道早知道这孩子不经吓，自己就该给个五块钱才是。

也不是老板太苛刻，这会儿一般的工作，一个月二十块钱也算不错了，就算是公务员，各种补贴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块，舍得花钱买兰花的实在没有多少。寒山镇又是个小地方，爱兰花的人多，看兰花的也多，真正花钱买的就太少了。

顾明辉可不知道这一点，他就觉得那老板不实在。想想看与其卖给店面，还不如直接卖给爱花的人，说实话，这几棵兰花也是他费了心思养的，平白被人糟蹋了也是可惜。带着这样的心思，顾明辉直接走到花鸟市场的入口，这边没有那么多摆地摊的，他就很快占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顾明辉小心翼翼的将三颗兰花都拿了出来，因为担心卖不出去伤了兰花的根，所以他是连着花盆一起带来的，这会儿倒也方便。顾明辉又给三盆花稍微撒了一点自带的水，兰花顿时看起来更加娇嫩欲滴了。

叫卖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顾明辉会做的，幸好花鸟市场真的在叫卖的人也不多，大部分也跟他一样，从山上挖了兰花下来卖，不过那些兰花都奄奄一息，似乎活不了多久的样子。顾明辉瞧着他们压根不懂种花，心里头倒是有些可惜，他可是眼尖的发现，对面那位大叔放在凳子旁边那颗不起眼的，品种却还是不错的，只是离得太远也看不清楚。

兰花品种再好，没有养花人也是白搭，这一点从周围那些兰花几乎无人问津，即使达成交易也卖不出好价钱就可得知。顾明辉带来的兰花卖相太好，三朵兰花往那儿一放，端得是亭亭玉立，犹如君子，倒是将君子兰的风度都演化出来，很快就有人上门来问，只是一听顾明辉的价格，纷纷都摇头离开。

顾明辉咬紧牙关硬是要一百块，倒不是他故意抬高价格，而是觉得值得，刚他又看见店里头那些兰花的标价，品种比他的珍贵，但也不是什么稀有的，品相还远远不如呢，都要卖到八十块呢。

沈小少爷显然不知道，这边的标价其实都是带着水分的，更多的也就是偏偏外行人，给人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罢了，这会儿倒是成了他定价的标准了，也怪不得周围一些看上的人过来一问就走了。

顾明辉面上不动，心里头也焦急起来，这都好几天了，系统给予的任务他可是一个都没有完成。等到那边顾水清卖完了菜过来找人，知道他狮子大开口的话，估计心里头会有想法，再说了，顾水清乐不乐意等着他耗时间还不一定呢。

顾明辉一双眼睛扫来扫去，等看见一个留着白须的老爷子朝着这边走来的时候，眼神微微一闪，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遇见了同类人，不同于刚才那些老板的市侩，也不是村民那种纯朴却乡村，而是当年在学校里头见到的，老艺术家才有的气息。

那老爷子果然也是冲着这几棵兰花来的，走到他面前蹲下也不说话，只是对着几棵兰花翻来覆去的看，半晌才说道：“这春兰长得好，如果不是叶形、花苞形状一致的话，说是集圆还没有人信。”

顾明辉眼神一动，觉得机会来了，笑着说道：“老爷子有眼光，这确确实实是集圆，不过我挖到之后培育了一段时间，你瞧瞧他的花葶和花苞色状就知道，比起那些品种好，姿色却一般的更加有风范。”

老爷子被他的话逗得一笑，眯着眼睛说道：“你个小娃子知道什么叫做姿色，什么叫做风范？”

顾明辉虽然不是书袋子，但好歹是园艺系的，当初学鉴定的时候也没少读那些花草诗词，这会儿直接拿来用就好：“君子如兰，我这兰花却月样团栾花样娇，金钱争买暗魂销。如何鱼目珠同混，铜雀春深有二乔。”

老爷子眼神一亮，倒是没想到一个农村娃子能读出许霁楼的诗作，别说是现在经过了那场大革命，弄得大家都是读那劳什子，就是以前古代，小孩启蒙的时候，也都是四书五经来得多：“质如翠集，影似镜圆，春风二月斗芳妍，供向明窗净几，一笑嫣然。许霁楼这词倒像是专门为了你这花写的。”

顾明辉咧开嘴一笑，倒是没有继续说什么，这老爷子要买的话，这些已经足够了，他要是只看不买的话，自己再唠叨也是白花时间。老爷子似乎有些舍不得，看着兰花爱不释手的样子，只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刚在前头听见有个小娃娃卖兰花，狮子大开口要一百款，说的大概就是你吧，只是这价格确实是高了一些。”

“那老爷子说值不值？”顾明辉笑着问道，老爷子微微一顿，倒是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值得的，要是放到以前，别说是一百块，就是……”这样一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老爷子便沉寂下来。

顾明辉见他犹豫也有些心急，这时间可真的不早了，他想了想便说道：“老爷子，价格是不能降的，不然我宁愿带回家去，不然这样好了，我这三棵兰花捆在一起卖了，我瞧着你也是爱花的，到了你手中总比人家放着看，过几月就糟践死的好。”

老爷子抿了抿嘴，这三棵兰花的卖相确实好看的紧，比他家里头那颗精心照顾着的还要娇艳三分，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何尝用得着犹豫，只是现在。老爷子摸了摸口袋，最后还是一咬牙将钱拿了出来，一块五毛的数了老半天才给了顾明辉，见小孩数也不数的直接塞进口袋，倒是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数数，要是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