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希仍然和他商量:“我还是自己扛吧,你帮我拎了一路,我觉得……”她话语一顿,停在了检票口。
蒋正寒低声问:“你觉得什么?”
夏林希道:“这样显得我很瘦弱。”
她抬头向前望去,见到了顾晓曼和陈亦川。
顾晓曼脸颊红扑扑的,默默靠在陈亦川的身旁,她眼中除了明亮的灯光,就只有陈亦川一个人。如果只从后方观望,他们两个相当般配,无论是身高或者外貌,都好像应了那句天生一对。
夏林希忽然笑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夏林希很少会笑。高中时期她常年平静,整日埋首于功课和习题,保持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使得附近的人望而却步。然而时至今日,她觉得自己被蒋正寒传染了。
蒋正寒听完她的解释,却笑着回应了一句:“有的地方不瘦,刚好能一手握住。”
蒋正寒嗓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周围没人注意,但是夏林希听见了。她涨红了脸颊,又不能伸手推他,所以她干脆回头,抢过了自己的箱子。
她说:“你变坏了。”
不久前举行了一场同学聚会,聚会结束之后天幕已黑。彼时的蒋正寒喝了五十二度的白酒,回来的路上他对夏林希做了什么,夏林希以为他醒来就会忘了……但是现在看来,他非但没有忘记,反而印象深刻。
夏林希忍不住说:“你上次揉了我,让我非常吃亏。”
蒋正寒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下楼梯,高铁就在他们的前方,他们的座位也连在一起。夏林希走了没两步,又听见蒋正寒道:“我不会让你吃亏,你可以揉回来。”
他说得真心实意,却让夏林希脸色更红。
夏林希转移话题道:“还是讨论美赛题目吧,明年一月份就要比赛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方的张怀武也追了上来。
张怀武轻抽一口气道:“正哥啊,你们的世界离我好远,大家都出来玩了,你们还在想美赛呢?”
夏林希扭头问了一句:“我和蒋正寒说的话,你每一句都听见了?”
张怀武连忙摆手:“夏姐你别误会,我就听见了美赛。”
蒋正寒道:“我们是在讨论美赛。”
他一手拎过夏林希的行李箱,终究抢到了箱子的控制权。在他们登上高铁之后,他把箱子塞入了上方的行李架,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然后又去帮助张怀武。
张怀武的背包里装满了零食,因为他今早背了一路,现在几乎没什么力气了,所以站在座位边干着急。
张怀武今年十七岁,距离十八岁还差一年,自从高考结束之后,再没有锻炼过身体。虽然身量偏向高挑,但其实没什么手劲,比起蒋正寒或者陈亦川,他多少有一点羸弱。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好意思求助。
蒋正寒帮他放好了行李,他才一拍大腿开口道:“我不能再玩游戏了,一天到晚蹲在电脑前,比初中那会儿还虚弱。”
前排的顾晓曼插了一句:“你初中的时候很虚弱吗?”
张怀武挠了挠头道:“那个时候出了车祸,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顾晓曼道:“你挺聪明的啊,初中卧床两个月,还能考上江明一中。”
张怀武哈哈笑了,落座在钱辰的身边。
他们的座位一共三排,每一排都有两个人。最前方是陈亦川和顾晓曼,中间那一排是夏林希和蒋正寒,最后一排则是钱辰和张怀武,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渐渐就安静了下来。
钱辰拆开一包薯片,与张怀武惺惺相惜道:“我们的队伍一共六个人,只有我们两个是单身狗。”
张怀武立刻辩解:“你误会了啊,陈亦川和顾晓曼不是情侣。”
“得了吧,”钱辰一边吃薯片,一边坦诚相告,“他们两个眼神就不对,*,迟早烧到一块。”
张怀武不相信,他立刻站了起来。
蒋正寒靠在夏林希耳边说话,说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总归不是什么能够见光的话。因为张怀武站起来之后,夏林希吓了一大跳。
她端着一个水杯,刚刚喝了两口,低头开始咳嗽。
蒋正寒仍然平静,他和张怀武说:“车已经开了,你坐下来吧。”
张怀武忘记了初衷,他倾身向前问道:“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言罢他又伸出手,掌心卧着两块水果软糖:“你们吃不吃糖,特别好吃的软糖。”
夏林希道:“我没事,我呛了一口水。”说完她就沉默了,并未回答关于软糖的问题。
蒋正寒低声笑了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不但没有拿走水果软糖,还往张怀武的手上放了几块巧克力。
张怀武收回了手,高兴地撕开包装纸,一心一意吃巧克力,接着分了一半给钱辰。
钱辰笑道:“你今年多大?”
“十七岁。”
“还没成年呢?”
“马上就成年了!”
这句话声音有点大,很多乘客偏过脸,默默注视着他们。张怀武顿时感到羞愧,他抱着书包正襟危坐,开始观赏窗外的风景。
列车飞快向前行驶,水纹在玻璃杯中晃荡。窗外一片蓝天白云,映衬乡野和房屋,稻草色的田埂一望无际,满地都是丰收的金黄。
这大概算是秋天的喜悦。
夏林希无心赏景,她挨在蒋正寒耳边问:“你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蒋正寒道:“怕你生气。”
夏林希侧过脸道:“我没有生气,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两个座位之间,有一个移动扶手,可以推向上方。蒋正寒解决了扶手,顺理成章地提议道:“你刚才说自己吃亏,现在有机会……”
夏林希立刻打断道:“去年的美赛题目,有一道是关于树叶质量的,要求构建数学模型,对叶子进行描述以及分类,你有什么思路和想法吗?”
她坐在窗户旁边,胳膊搭上了窗台,一手撑着自己的腮帮。从蒋正寒的角度看,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像是初夏时节的水芙蓉。
蒋正寒道:“你坐得这么远,我们怎么讨论?”
夏林希心想有道理,于是她靠近了一点。
蒋正寒放下桌板,拿出一张草稿纸,又打开一支签字笔,真的讲起了树叶的建模。
纵观整个车厢之内,唯有他们两人在讨论数学。蒋正寒画图一丝不苟,公式列得有条不紊,他写满了一张草稿纸,继续开口和她说:“因为没有数据,这些都是猜想。”
夏林希从包里掏出一本中夹着两片红色的枫叶:“我上次去你们学校,在地上捡了两片叶子。”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轻,前排的陈亦川仍然听见了。
陈亦川觉得自己不能输,因此他拉开旅行背包,抽出了一本《数学分析概论》,就在高铁上埋头做题。
顾晓曼惊呆了。
她缓慢站了起来,想和夏林希说话,却发现夏林希那一块,比陈亦川还要可怕。
这种境况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他们在餐车吃完东西,陆续返回原来的座位。夏林希打了几个哈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蒋正寒并不觉得困,他独自写了一段公式,也编了一套应用代码。
临近傍晚的时候,夏林希终于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