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当娶太上皇_分节阅读_50(1 / 1)

伏案批阅奏章的人也没有叫他等太久,约莫过了一刻钟,那些奏章批完了,太叔澜像是才发现裴清泓的存在:“爱卿何时来的,还不快来人赐座!”

他一发话,便立马有人为裴清泓搬来了垫着软垫的椅子,随即那内侍飞速地离开,又留下两个人独处。

“多谢陛下赐座,不知陛下派人来请,所为何事?”裴清泓和这位太上皇相处的次数并不少,但每回都是这样公事公办的。裴清泓不畏惧,也不觉得和对方有多亲近。

“怎么,没有公事,孤就不能寻爱卿来聊聊天。”也不知是不是裴清泓的错觉,他觉得对方在爱卿这两个字上咬字咬得偏重了。

从他救了这位陛下到现在,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又是独处,又不为公事,这倒是让他有些无措了。当然他还是不相信对方找自己来只是单纯为了聊天,所以举手投足间十分注意分寸,话也是在喉咙里绕三饶再决定要不要说出口。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面上收了那几分不自然,依旧是那种如沐春风的微笑:“陛下说笑了,您要聊什么,臣自然是极其乐意相陪的,只不过臣子见识浅薄,多数只懂个皮毛,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唯恐陛下恼了微臣。”

裴清泓从来自信,不过谦虚是岚国人的美德,狂妄自大也并不符合他一向的君子做派。

“见识浅薄,你这是质疑孤的眼光不好,识人不清?”

裴清泓抬眸看向太叔澜,青年说话的语调略带揶揄,眼眸却没有怒意,显然只是在开玩笑。他便敛去眸光潋滟:“臣不敢,若是陛下愿与微臣谈论见水利屯田之类,微臣必然侃侃而谈,到时候就怕自己关不上闸,图惹了陛下厌烦。”

“行了,孤不和你谈这些客套话。你对孤的赏赐,可还满意?”这一次太叔澜问得十分直白,倒是叫裴清泓一愣。

兴许太上皇真是在这行宫里别的慌了,来找他聊聊天。又或许是试探他作为臣子对对方行事的想法,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短短瞬间,裴清泓脑海里已是百转千回。

“臣救陛下是责任也是荣幸,陛下的赏赐臣为之惶恐,亦十分欢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护驾自然有功,但裴清泓若是不救,那就会被按上个护驾不力的罪名。所以这么一次救驾,太叔澜就将封侯作为他的赏赐其实也挺出乎他意料的,但总归是好事,他心里自然欢喜。

“昨日我听太医说,裴爱卿的身体肾火旺盛,可有按医正开的方子调理身体。”

“啊?”对方的话题实在是转得太快,而且还涉及到自己的身体健康问题,裴清泓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倒像个毛头小子那样呆愣了一会。

他的反应却换来太上皇的一声轻笑,裴清泓便如实答道:“这行宫多有不便,那方子已然让家兄收着,待下山之后,臣会好好调理,陛下费心了。”

令裴清泓松了一口气的事情是,接下来太叔澜又问了些问题,但所谈论的内容全都是公事,他也能够不那么尴尬的侃侃而谈。

直到对方再一次的十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孤记得,爱卿娶了个男夫人没错吧?”

裴清泓虽然不解对方为何操心起自己的家事,还是点了点头:“微臣的妻子确实与微臣一般是男儿身。”

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凝视着裴清泓的眼睛:“那你觉得,你的男妻品性如何?孤记得,当年爱卿从先皇处求了圣旨,圣旨上要求爱卿有选择的权利,但只能娶一个,男子不能为你诞下子嗣,若是孤允许你纳妾生子,也作为这一次的赏赐,爱卿可觉得欢喜?”当年先皇可没有下圣旨填最后一条,最后面那句,纯粹是他一时兴起添上的。

裴清泓瞧着太叔澜的神色便越发奇怪了。

那边太上皇在等裴清泓的回答,常秀住着的那间屋子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干爹,陛下教我来寻您拿些东西待会我为陛下送过去。”

“你进来罢。”检查了一下那封信还在,常秀便把那封信重新放回袖子里,开口放了人进来。

敲开常秀门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唇红齿白,约莫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穿着的是代表着管事地位的内侍服,他的声音清清脆脆的,还带着几分少年的糯软。

即使常秀不愿意承认,但他必须服老,岚国人能够活到七十便算是长寿,太监因为去了势的缘故,寿命本来就比旁人要短些。他陪着太上皇那么长的时间,但要陪对方到最后肯定是不可能的,那接班人肯定是早早就要开始培养。

再说了,他一个太监,攒了那么多金银珠宝也没有亲人可以给的,这个是他在宫里头认下的干儿子,将来为他处理身后事的那一种,跟着他姓,名唤常金。那些比较品阶大的宦官会跟着主子们唤常金一声小金子。

在拿了那信封去太上皇那里交了差,常金又拿了壶美酒来到常秀这里,软言软语地哄了常秀开心,又小声地问起来自家干爹那个未曾讲完的故事。

常秀被他熟练的手法按摩得十分舒服,眯着眼睛又用慢悠悠一点语调接着讲上次的事情:“小金子既然喜欢听,那我便接着讲那个故事,很久之前有个朝代,有个王爷……”

“这个地方干爹您已经讲过了。”常金打断了常秀的话,他的事情也很多,常秀讲的故事又很长,他实在是不愿意把前面这一段再听一遍的。

“那上次杂家讲到哪里了?”

“干爹讲到那个被皇帝百般冷落的皇子,和一位极受圣眷的公主争抢那王爷送的一个宠物,他们还为一个甚是活泼可爱的内侍起了争执。”常金眼巴巴道。

“对对对,是那里。”常秀又补充了一句,“故事的结束,就是那个宠物和内侍一起死了,还是死在那个公主面前,那位公主嫁了人也没有得到善终,一腔痴情错付后来疯了。”

第62章 家书万金

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皇子的性子也不算是常金了解的人里最奇怪的,他只是对常秀的敷衍有些失望:“故事这就结束了?那中间发生了什么呢?”

常秀的开头讲得那般精彩,却省掉了一大段中间部分直接来了个简单粗暴的结局,皇子怎么把公主弄下去的,怎么设的套,那些阴谋诡计才是他想听想学的东西。

但常秀显然没有那个意愿把故事的细节部分补完,那张涂抹多少脂粉都掩盖不了皱纹的脸上浮现些许疲倦之态,打了个哈欠就开始赶人:“行了行了,这种事情你知道结局就够了,何必把中间的事情了解的太清楚,东西就搁在桌子上,你拿了去,杂家要休息了。”

这边是自家干爹忌讳了,那些贵人的事情,即使不指名道姓也不能说太多。常金有所了悟,便收敛了自己面上的几分失落,拿了被常秀搁在桌子上的血玉印章,小心翼翼地将它揣进衣袖里,又给常秀道了别:“那我就不打扰了,干爹您好好歇会。”

他的话说完,常秀又开口道:“等等,我衣袖内还有一封信,你待会也一并送给陛下吧,信要单独送,别当着外人的面,也不能拆开。”他这个干儿子是以后要继承他的衣钵来服侍太上皇的人,做事极有分寸。

“干爹放心,我定然不会拆开的。”常金便挪回去取出那封信一并揣入衣袖内,随即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常秀房间的门。

他走路的速度很慢,等到了太上皇的住处,那扇门还仍旧是关着的,他定住脚步与守住大门的侍卫解释:“杂家是来给陛下送东西的,那印章陛下批折子的时候要用,还劳烦二位通报一声。”那封信看起来对太上皇挺重要,看字迹肯定不是什么八百里加急的军事,常秀让他小心,他也就只字不提。

那两个身形魁梧的侍卫看了他一眼,眼前的少年面庞稚嫩,但有个干爹在太上皇面前是大红人,他们得罪不起,便好声好气地开口:“这会长信侯还在里头呢,陛下先前吩咐了,除了军政大事,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不是我们不给通报,实在是怕惹了陛下不虞,反倒连公公您一起给牵扯进来了。”

既然是太上皇下的旨意,常金也不好于这两位为难,那印章是太上皇要印到折子上的东西,属于太上皇的私章,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交给这两个看守大门的,便矗立在门前,等着那位蒙受圣眷的长信侯出来。

回答拖得太久听起来便像是假话,殿内的裴清泓斟酌了一下词句,便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臣觉得臣妻甚好,也并无纳妾的打算。臣心慕蓝颜,不能为裴家延续香火,已是不孝愧对父母。幸而父母体谅,有兄弟延续裴家香火。臣曾许诺,今生只娶一妻,只求一人,臣妻并未作出任何不利于臣之事,若是纳妾,便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此为不忠。臣不愿也绝不会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喜好男风为岚国雅事,以爱卿风姿,何必娶妻,自然有数不尽的风流人物自荐枕席,贸然娶了男妻,爱卿可曾后悔?”实际上,娶男妻受到的阻碍很大,便是裴清泓,当初也为娶兰珉成了京城一段时间的饭后谈资。

这世间对女子比对男子苛刻得多,而对美貌之人又比对丑陋者宽容许多,裴清泓若是终身不娶,反而会留下佳话,而且凭了他的身份地位和容貌才情,真心倾慕者也是大把大把的抓,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裴清泓实在是没有必要非得娶个男人。

裴清泓的背脊挺得越发笔直:“微臣从来不贪心,弱水三千臣只娶一瓢,臣娶妻也只是觉得一个人的日子太过寂寥,想找个伴而已。”

裴清泓骨子里是非常传统的男人,叶氏和裴延和上辈子接受的教育都让他牢记要对妻子忠诚。在前世他是家中独子,父母的思想比他还要顽固传统的多,用拖字诀拖着不结婚是因为不想耽搁了人家好姑娘,不出柜是怕以后二老会接受不了崩溃。

这一世他想娶了一是因为那些媒婆太烦,父母也催得紧,他需要个人来堵住媒婆的口。二是因为这一世岚国将男风视作风雅之事,父母永远不会把儿子是同性恋当成一种病,他也不是独子,会被逼迫非得找个女人娶妻生子。三是因为裴家已然站在风口浪尖上,他这个最成器的儿子娶个家世平平的男妻比娶那些家世显赫的大家贵女好太多。

伴侣这个词在裴清泓心中是非常神圣的,而且夫妻之间难免有小摩擦,只要对方不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又不惹他厌烦,他是不可能会产生要换人的想法,而且上一辈子的记忆让他极其讨厌小三和渣男这种生物,他就更加不可能纳妾让自己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当然,这些理由裴清泓都不会对面前身份尊贵的男人一一阐述,他只是目光澄澈地平视着对方的面容,说完那两句之后等着对方的回应。

做上司的关心下属的日常生活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在他看来,对方的语气眼神和神态都挺正常的,青年面上冷冷淡淡的,眼神没有什么温度,是个性情中人,而不是像他那个宰相爹一样,总是笑意盈盈,是只活脱脱的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