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韩念念说话,隔壁床的赵大姐就开口了,笑道,“乐口福,是好东西,咱们城里的百货商店可不轻易卖,奶粉压根没有,我估摸着应该是在侨胞店买的吧!”
叶兰英听得一知半解,也不知道啥叫侨胞店,她就知道一点,肯定不便宜。
非亲非故,人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叶兰英可不会认为对方是看她的面子...
思及此,叶兰英低声道,“大妹子,我瞧着方书记长得俊俏,脾气又一等一的好,要是有可能,你两处个对象呗!”
韩念念满头黑线,忙转移了话题,“嫂子我看你刀疤是不疼了。”
“疼,咋不疼,谁能知道生个娃这么遭罪!”
姑嫂两正说着话,韩桂娟跟陈玲娘两一块过来了,韩桂娟胳膊弯里挎了个大篾篮,韩念念伸脑袋扒看,干粮、尿布、小衣裳,乱七八糟啥都有。
陈玲把刚喂完奶的奶娃抱了起来,笑道,“嫂子,我拎了篮鸡蛋搁家里了,路太远,没往医院拎,你别怪乎我啊。”
闻言,叶兰英舒了心,笑道,“大老远的,拎过来是不方便。”
韩桂娟把篮里的东西都拾掇了出来,对韩念念道,“念念,一会儿你跟玲玲一块回去,还得上课呢,哪能天天在这磨时间。”
心里再失落,媳妇生也生了,女娃就女娃吧,又不是不能再生了,养好身体再怀一个就是,犯不着因为女娃跟媳妇撕破脸。她也看出来了,她儿子这两天跟她犯呛呢,打从医院回乡那天起,闷头巴脑的,对她也不理了...
陈玲把奶娃递给她,“娘,你快看看,小娃眉毛真浓,长得像大哥。”
韩桂娟接过来仔细瞅瞅,还真是,小奶娃睡得香甜,时不时裹着小嘴,这么看看,倒也招人疼。
失落两天的叶兰英总算精神了些,就怕婆婆不给她好脸色看,更怕婆婆要把她闺女丢给别人养。
既然韩桂娟过来,韩念念是该回去上课了,临走之前特意上楼跟方知行打了声招呼,“方书记,我得回乡了,抽空再来看你。”
方知行搁了手里的书,较真起来,“抽空是什么时候?”
额,韩念念想了想,“这周休息天,也就是后天。”
方知行笑了,“好,你骑我自行车回去吧,来回方便些。”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现在这样,自行车一时半会都骑不了,奶奶一把年纪更不会骑,放着也是放着。”
听他这么说,韩念念没再拒绝,回乡之前去方大兴推了方知行的自行车,告诉方婆婆她借骑两天就能归还。
和陈玲骑车一道回去,陈爱国和陈卫东都在养殖场干活,还没放工回来,陈玲赶着回婆家给大勇做饭,韩念念没留她吃晚饭。
以往叶兰英在家时,都是她烧洗干家务,现在她跟韩桂娟都不在,韩念念只能自己生火做饭,和面她不会,只能搅面糊摊了三张玉米面煎饼,雪里蕻抓出来切丁爆炒,再熬半锅面粥。
干完这些,还得剁猪草把猪给喂了...
陈爱国和陈卫东天黑了才回来,爷三个围炕几坐,陈卫东狼吞虎咽吃了他的饭,嘴巴一抹就要去市里。
“医院有你娘在看着,你还有啥不放心的。”陈爱国道,“你在家歇两天,过两天养殖场闲了再去换你娘。”
看他儿子宝贝媳妇的样,陈爱国心里不由感慨,儿子随了他,疼心重,就跟他年轻时候一样,见不得媳妇孩子遭点罪。
唉,孙女就孙女吧,只要儿子媳妇好好过日子,怀二胎早晚的事。
陈卫东迟疑了下,其实心里是担心他娘甩脸子给他媳妇看。
韩念念也道,“姑父说的是,哥你白天去干活,晚上还睡不好,时间长了身体也受不了,就在家歇两晚吧。”
又过两天,赶着休息天,陈卫东骑车带韩念念去市里,迫不及待把韩桂娟给换回来。
叶兰英已经能下床扶着走了,小奶娃被养得也好,眉眼似长开了些,原本红扑扑的皮肤也变白了,愈发招人喜欢。
陈卫东稀罕极了,抱在手里不撒手,我闺女长我闺女短的,看得韩桂娟这个当娘的简直要吃味,难怪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
现在有了小孙女,娘的位置还得靠后排...
隔壁床的赵大姐已经出院,刘姐在收拾盆罐准备回家,看他们围作一团,眼含羡慕,主动跟韩念念唠了几句嗑。
韩念念抱了她闺女一旁逗着玩,见她东西不少,问道,“刘姐,能拿得下吗?干脆我跑一趟帮你拿吧。”
刘姐笑道,“不用不用,能拿得下。”
她话音刚落,前几天过来看望的军官同志又来了,肩上的军衔被摘掉,军帽也没戴,一脸肃容,但看向刘姐时,硬气的脸庞要柔和许多。
“咋不多住几天?刀口能养好吗?”军官同志几步走到刘姐跟前,接过她手里的搪瓷盆和暖壶。
“没事,已经拆了线。”刘姐又从对方手里拿回她的东西,“你应该挺忙,赶紧回吧。”
说话间,刘姐扭头拜托韩念念,“大妹子,要劳你帮个忙给我拿点东西了。”
韩念念看看皱眉的军官同志,又看看眼含祈求的刘姐,“好...好吧。”
刘姐家住离医院不远的大杂院,四合院的样式,里面不知道住了几家,房子搭石棉瓦,外建灶台,院子正中间横七竖八拉了晾衣绳,各家各户打了补丁的衣物都甩在上面...
鼻涕冒泡的萝卜头们在院里杂耍。
对大杂院的人来讲,韩念念和她身后紧跟的军官同志无疑都是生面孔,一时,洗衣做饭的婆娘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挤眼努嘴朝他们看。
无视这群人好奇的眼神,韩念念两手拎东西,跟在刘姐后面走,靠西边一间屋就是刘姐家。不到十平屋,打扫的干净利落,床板子搭在砖头上,正中央摆了一张矮八仙桌,上空悬了电灯泡。
“大妹子,东西搁地上吧,快坐下歇歇。”刘姐把她闺女搁床上,忙刷搪瓷缸,给韩念念冲糖水。
韩念念往外看了一眼,军官同志跟来了,就在刘姐家门口站着。
“刘姐,招呼他进来坐吧,我也在呢,旁人不会说闲话的。”韩念念低声道。
刘姐犹豫了下,这才对外面的军官同志道,“进来吧。”
军官同志面上浮现了笑,阔步进屋,没注意到院里几个婆娘偷瞄的眼神。
韩念念捧起搪瓷缸喝了口糖水,借着搪瓷缸打掩护,眼睛叽里咕噜在两人身上打转,愈发肯定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
刘姐有些局促,不停在收拾东西瞎忙活。
军官同志似乎无视了韩念念的存在,直接对刘姐道,“我接你们娘两去部队住,我来照顾你们娘两...咳咳,我当意思是照顾你们娘两是我们部队的责任,毕竟老高是因公殉职。”
刘姐没抬头,“不用了,我们娘两在这挺好,我有工作,能养活闺女。”
军官同志两手搭在膝盖上,拳头松了攥,攥了又松,咬着牙根道,“刘丽娟同志,这是命令,你得服从!”
刘姐呛声道,“从我男人尸体抬回来起,我就不再是军人家属,不需要服从命令!”
第47章
谈话不欢而散,刘姐把军官同志“请”了出去,并且关上了她家门。
韩念念捧着热乎乎的搪瓷缸,眼睛转了转,还是没忍住八卦,“刘姐,军官同志应该真的是好意,你一个人住在这儿确实作难,远的不说,等你上班了,奶娃怎么办?”
三岁才给送托儿所,刚出生的奶娃,除了老子娘,谁能给她带?
刘姐叹口气,清瘦的面庞透着坚毅之色,“再难都能熬过去,实在不行,我把孩子带去上班。”
韩念念不觉跟她多聊了几句,交谈中得知刘姐是市郊纺织厂的车床工人,两年前经人介绍认识她男人,当了军嫂,两人聚少离多,虽然终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还是恩爱有加。
但韩念念还是敏锐的听出了不寻常,她男人每次回来探亲,都会有个兄弟陪同着,过来蹭饭,甚至是夹他们中间去遛弯...
这个没眼见的兄弟,就是刚才的军官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