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人母,丘思萍也为此感到愤怒:“你做事不想后果的吗?人家才念大三,真有了孩子,要还是不要都很为难。”
等父母说完,陆捷才开口:“这事是我做错了,我也很后悔。”
“后悔有什么用?都成定局了。”丘思萍叹气,“当时你怎么不跟家里说呢?有我们跟你一起商量,总比你自己扛着要强得多。”
在丘思萍的安抚下,陆庆然的情绪才稳定了些许,他也说:“没错,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们,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陆捷回答:“你们肯定不同意打掉孩子的。我担心大家都各执己见,最后更难做决定。”
陆庆然再度发火:“不就是一个孩子,我们难道还养不起吗?”
面对父亲的质问,陆捷按捺着情绪回答:“佳言还没有毕业,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当妈妈的,我不可以应该这件事拖累她。再说了,我的儿子难不成还得依靠你们来养吗?更重要的是,我和佳言都不知道怎么培养和教育自己的孩子,养而不教,教而无方,不也一样罪过吗?”
这种养而不教的悲剧,丘思萍和陆庆然已经司空见惯,身边不少亲友的子女,正是因为缺少管教,渐渐变得骄奢淫逸,恃势凌人,有热衷于花天酒地、有沉迷于酗酒飙车,总之各样的混账事情层出不穷。儿子的忧虑不是多余,养大一个孩子很容易,但养大一个品行兼优的孩子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陆庆然说:“算了,一步错,步步错,无论怎样选择,都会有遗憾的。”
丘思萍惋惜无比,接着又说出自己的顾虑:“我还不是不同意你们的做法。当初那么轻易就把孩子打掉,以后能不能有孩子也不好说。”
闻言,陆捷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
察觉儿子表情有异,陆庆然说:“现在知道害怕了?”
丘思萍用带着责备意味地眼神看了眼丈夫,低声说:“好了好了,儿子也不好受,你就少说两句吧。”
陆捷用手撑着脑袋,当他再次抬头,他平静地说:“就算她以后不能有孩子,我也会娶她的。”
丘思萍和陆庆然沉默下来,好半晌以后,丘思萍又一次叹气:“她要是以后不能生育,肯定是你的错,这是你欠人家的,要偿还也是应分的。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吧。”
“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吗?”陆庆然忍不住泼儿子冷水。
听丈夫这一说,丘思萍立即问:“小捷,佳言的父母对你到底有多不满?该不会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吧?”
“我想他们已经开始对我改观了,再深层次一点的,我不敢肯定。”陆捷回答。
“找个时间,我们一起上门跟佳言的父母见面吧。”想了想,丘思萍又说,“算了,就明天吧,这事拖得越久,就越显得我们没有诚意。”
“这……”陆捷有点犹豫,他之所以暂时不跟父母交代自己的恋情,就是因为不想父母替自己操心,也不希望父母为此而难为情。毕竟,他的所为确实伤害了贺佳言,他担心贺家两位长辈会迁怒于自己的父母,若这次关系也弄僵了,那么他们的前路都会更加黑暗。
丘思萍摆了摆手,她说:“别想太多,就这样定吧。老陆,你怎么看?”
“我的脸都被丢光了!”陆庆然低骂,骂完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客厅里只剩丘思萍和陆捷,丘思萍正想说话,陆捷也战了起来:“妈,我先回房间换衣服。”
“快去吧。”丘思萍说,“当心着凉。”
衬衣上的茶水已经干了大半,陆捷将衣裤都脱下来,然后套上家居服。从衣帽间里走出来,他就看见自己父亲正站负着手在落地窗前,听见声响也没有回头。他走到父亲身边,轻声唤他:“爸。”
透过这面落地玻璃窗,他们能把后院的景致都收入眼中。正是暖春,绿树的枝桠冒出的新芽已经长出绿叶,看上去生机勃勃的。陆庆然没有转头,他说:“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陆捷清楚父亲所指,他态度肯定地回答:“考虑清楚了。”
“如果佳言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陆庆然语气淡淡地说。
陆捷也看向窗外,种在角落的一株蔷薇开得正好,他多看了几眼,随后回答:“我知道。”
相比于刚才,陆庆然算得上完全平复下来,他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很沉:“我就你一个儿子,如果佳言不能生育,这就意味着你不能够当爸爸,我不能够当爷爷,陆家的香火也断在这一代。就算后果是这样严重,你也不后悔吗?”
“爸,我不会让自己再后悔一次。”陆捷认真地说。
得到这个答案,陆庆然终于转头看向儿子:“那好,我支持你,希望你这次的选择不会有错。”
父亲的神情并不放松,陆捷歉意丛生:“爸,对不起。”
陆庆然说:“虽然在外国生活了很久,但我永远都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很看重传宗接代。不过,出了这种状况,我没有办法要求你放弃这个女孩子。况且事情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说不定你们没来得及结婚,孩子就来了……”
陆捷默然。
陆庆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收拾残局。”
陆家一家三口上门拜访贺元和陶安宜的时候,贺佳言正和几个老同学在餐厅里喝下午茶。自从上次在医院里遇见赵亮等人,她和陆捷复合的消息就在圈子里传开了。很多平日跟贺佳言要好的同学都前来打探虚实,有些还约了她见面叙旧,她的行程渐渐开始充实起来。
今天见面的同学都很爱开玩笑,聊着聊着,她们就建议把陆捷也约过来。陆捷今天不用回学校授课,贺佳言抵不住她们的死缠难打,于是就给他拨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听,在陆捷开口之前,贺佳言隐隐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她觉得奇怪,立即问他:“你在哪里?”
那头只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响,几秒以后,贺佳言就听见陆捷说:“怎么了?”
“你在哪里?”贺佳言又问了一遍。
陆捷事先知道贺佳言跟老同学聚会,因此才选在这个时候带父母上门拜访的。贺佳言比较感性,他担心她在场反而会引起混乱。只是,她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两次,他也不好隐瞒:“我在你家。”
“你去我家做什么?”贺佳言跟几位老同学点头示意,接着就走出了包房。
听出她话中的焦虑语气,陆捷便安抚她:“你别着急,我爸妈想跟你爸妈谈一谈而已。”
贺佳言不能不着急,她直接走到收银台,结了账就召了出租车回家。在路上,她给其中一个同学拨了通电话,交代自己有急事需要先离开,幸好她们也体谅自己,连说没关系。
花了大半个小时,贺佳言终于走进了家门。她随手关上防盗门,走到客厅却发现沙发上只坐着正在看杂志的贺元。她对他们的谈话一无所知,心里又急又乱,因而语气有点冲:“爸,其他人呢?”
贺元说:“走了。”
“您把他们赶走了?”贺佳言大声质问。
贺元皱眉,他把老花眼镜摘下:“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贺佳言急得眼眶都红了,她咬着下唇,敢怒不敢言。
☆、第六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