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却不回答她，而是用那悠长的目光看着她，“你有捉拿到他的本事，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白瑟回答的干脆利落，并且眼神中闪着戒备。

威廉却依旧不按理出牌，话题又被拉回去了，“你父亲死了之后，你怎么样了？”

白瑟瞬时间低下了头，似乎回到了不愉快的回忆中，而她的一举一动却都落在了威廉的眼中，威廉依旧是用那听不出情绪变化的声音说道：“我想答案并非在那件廉价的衣服上。”

什么鬼，最后那句话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无时无刻不在嘲笑她衣服的廉价，这个威廉也是够拼的。

“我去了马克达孟州，和姨妈一家住在一起，他们有一个牧场。”

威廉的眼眸转了一下，“牧牛场？”

“牧羊场。”

“你在那里住了多久？”

白瑟的目光中带着有些脆弱，和游离，仿佛那些记忆并非是她想要回忆的，她的声音很低沉，“两个月。”

大卫导演此刻忍不住击掌叫好，白瑟演的太好了，她的奥斯丁已经从刚开始的礼貌强势转变了，此刻的她露出了脆弱和悲伤的一面，这才是奥斯丁，这才是那个复杂的奥斯丁，人性本就复杂，没有人的性格能够用一句话就去概括的了。

但是威廉的表现却始终很波澜不惊，他继续问道：“问什么那么短？”

白瑟露出一个潇洒的笑容，“我跑掉了。”

“为什么？牧场主人比你口·交？”威廉用一种再也不能更平静的口吻评价着白瑟，“他有没有强·奸·你？”

白瑟觉得很可笑，她摇着头道：“没有，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教授，看来你的观察力也并不如你自己觉得那般高深。”

随后她又一次警告道：“交换资料，教授。”

“犯罪者不是一个真正的易性癖者，虽然他自己认为是的。我想他应该想做更多东西。”

白瑟睁大眼睛，带着一股蛮狠的勇气，“你说我有捉拿他的本事，是什么意思？”

威廉却丝毫不理她，继续自己的话题，“有三间主要做变性手术的诊所。约翰霍斯金，达特尼休斯顿诊所和哥伦比医疗中心，若是犯罪者向他们申请变性手术而被拒绝，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白瑟露出诧异的眼神，“他们根据什么来拒绝他？”

“试图去寻找和暴力有关的童年创伤吧，奥斯丁探员，这个罪犯并非天生的犯罪者，是经过多年来惯性的虐待所致，他讨厌自己的身份，他以为那是令他成为易性癖的原因，但是他的病症显然要更加凶残一些，和可怕千倍。”

随后这幕戏就拍摄完成了，接下去按照剧本应该是局长的女儿被犯罪者比尔虐待的场景，不过那个场景要在室外去拍摄，而且今天的探视时间也差不多了，只好明天再来了。

拍摄完成后，白瑟将西装外套一脱，起身看着牢房里万年坐着不动的那个人，扫了他一眼，威廉却露出非常优雅的笑容，“白瑟小姐，你演得很棒，我期待在明天最后一幕对手戏里，你能给我多大的惊喜。”

白瑟礼貌地微笑道：“我尽量，给教授一个完美的答复。”

这时候，大卫导演忽然走上来拍着白瑟的背道：“你的演技无可挑剔，但是明天那一幕才是整部剧的灵魂。”

白瑟拿起矿泉水，“我知道的导演。”

“加油。”

☆、第一百零七章

白瑟回到酒店之后，第一通电话就是打给颜色的。

颜色此时不知道在和她的老公在哪里度蜜月，那电话是直接接到了南非去了。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了颜色妖娆的声音，“瑟瑟啊，怎么了？”

白瑟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洛杉矶迷人的夜景，那灯火闪烁的异国他乡虽然华丽却始终不是自己的国家，有一种无法融入的感觉，“颜姐啊，我有些关于东荒的事，想问问你。”

颜色明显是愣了愣，她以为陆东荒和白瑟分手后两人就没什么交集了，没想到白瑟竟然还打电话来打听她表哥的事，恩……有点耐人寻味啊……

颜色露出暧昧一笑，毕竟是过来人，这种藕断丝连的情况基本上不会错了，她道：“恩，你想问什么？”

白瑟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冷风，夹杂着霓虹灯的闪烁，“恩……你应该知道我和东荒之前分手的原因吧？”

颜色皱着眉，撩着大波浪长发，“恩……嘛，这个其实我不知道，我不太会过问你们的事。”

白瑟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怕隔墙有耳，“是因为婚姻观，坦率的说，他不愿意结婚，而我不能接受。我是个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人，如果不是奔着结果去的，我不能接受。”

颜色露出一丝淡淡的叹息，“哎，其实我也猜到了，你知道的，我表哥之前有一段很多年的爱情长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以为这次会有所不同。”

“有所不同？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颜色陷入了思考，一点点挤出几个字，“因为，就我所知，他是一个自己想要得到就会尽力去争取的人，你对他来说，是非常的特别的。”

白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可是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颜色摇了摇头，“那我只能抱歉了，瑟瑟，我毕竟不是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可是你也许会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结婚。”

颜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我想我可能知道，但是我不确定。”

“没关系。”白瑟的脸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有些棱角分明，“我想听，能告诉我吗？”

“没问题。”颜色随手将屋内的cd音乐关的轻了点，“我表哥呢，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父母离婚的家庭中，他跟着母亲，虽然他有一个弟弟，但是弟弟是跟着父亲也就是我舅舅的。而我的舅母……恩，我的舅母是一个非常……难以形容的人。”

“没关系，请继续说下去，颜姐，我和需要你的资料。”

“恩，我的舅母，是一个交际花一样的女性，听着，这不是贬义词，这是对她外貌以及性格的赞美。当然，如果她不美丽，我表哥又怎么会那么帅呢。我舅母，一生有过六次婚姻。”

白瑟道：“这虽然是多了些，但是也没有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

“是的，但是我舅母不仅有六次婚姻，她在每段婚姻中的时候，还会保持着和数位情人的往来……”

白瑟的指尖扣在玻璃上，“意思就是。”

“是的，我舅母是一个……那样的女人，所以在她死的时候，包括她当时的丈夫，以及陆东荒的父亲，甚至她过去的任何一位历任丈夫，乃至她所有的情人，没有一个人去看望她的，她是一个人孤独地死去的，除了表哥陪在她身边。”

“这，真是难以形容，这种感受……”

颜色的声音带着些压抑，“所以，白瑟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表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信任婚姻的，但是我舅母所做的一切对他绝对是有非凡的影响的，或许他一路看着自己母亲走来，发现婚姻真的是一种十分虚无又不可靠的东西吧。”

白瑟没有回答，她眼中有着淡淡的愁思，“恩，父母对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颜色语气中似乎是万分的惋惜，也许是惋惜陆东荒这个人，也许是惋惜白瑟和陆东荒的感情，“舅母从小就不管表哥的，她忙着结婚，出轨，忙着维系婚姻和婚外情，忙着爱许多人，她给予表哥的爱是非常有限的，所以表哥从小就是一个不多话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完美的模样，一举一动似乎都是从教科书上搬下来的标准和精确，但是我想这一定是因为他经历着比普通人更无趣、更孤独和更沉闷的童年吧。”

白瑟的心情此时已经一落万丈，不因为别人，只因为听到了那个悲伤的故事，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唯一亲人的漠视是难以泯灭的伤害，而忍受过来的人，通常会有这常人所不能及的自我控制力和沉默心态。她慢慢道：“我有些可以理解他的心态了，他虽然很优雅，具备完美的精神控制力，但是他其实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他害怕去付出自己的底线，他认为只要不结婚，就不需要交出底线，他就可以维持自己的安全感。”

颜色的声音仿佛醇厚的咖啡糖，“我认为是这样的，表哥的成长经历，真的是你无法想象的。所以他不信任任何事，也不愿意交付任何一张自己的底牌，将自己保护的非常好，其实这是非常悲哀的，他失去了人世间很多的乐趣。”

随后，颜色顿了顿，又道：“白瑟，我希望你能够改变他。我觉得，你具备那种能力。”

白瑟目光暗沉仿佛一潭死水那般望着前方夜景，她忽然很心疼陆东荒，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她甚至能够幻想到他年幼时，一个人在偌大房间看着窗外的那种孤独和封闭。

她能够身临其境，因为她对陆东荒的感情是真心的，只有真心人才能感受到别人的心境。

她垂下头，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扇动，在下眼脸处形成好看的半弧扇形，“我不能确定我是否有这样的能力，但是我想我愿意去试试。”

颜色的声音非常肯定道：“你还爱着我表哥，对不对？”

“我不知道那能不能说上是爱那么深沉，但是至少，我心里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