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刀叉,小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局促,又很快的遮掩下去,无措的用手指攥了攥衣角,冥思苦想。
“不用管那些,班尼。”史蒂夫坐在餐桌的另一边,望着他温和的说,“这里只有一个退伍老兵和他的男孩,随便你怎么做,这是你的晚餐。”
金发男人在“你”上面加了重音,把双手放在了刀叉旁,等待着班尼接下来的动作。
“……”班尼明显有些顶不住,他古怪的瞪了史蒂夫一眼,不乐意的凶巴巴的说,“别这么说话,罗杰斯先生,你很恶心。”
这太温情了,班尼还是更适应荒岛上那个沉默做事的罗杰斯先生。他有点慌乱,甚至开始认真考虑和罗杰斯先生不再那么疏远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史蒂夫耸了耸肩,蓝眼睛含笑的看着对面的小男孩开始毫无餐桌礼仪的大吃特吃起来。
他也低下头,往自己盘子里取了一块烤马铃薯,用刀子慢慢的切成了小块。史蒂夫长长的眼睫毛跟着垂了下去,阴影隐约穿过睫毛落在眼底,显得金发男人这一刻有点寂寥。
……他从不后悔几周前接受班尼成为他的被监护人的决定。
班尼是一个有着和他同样处境,甚至情况比他更惨的孩子。照顾这样一个小孩,史蒂夫在这几周里很少能有时间去迷茫和焦躁,思考自己的孤独和存在的意义之类的。
他被迫的彻底远离了自己的负面情绪,因为他要绞尽脑汁的照顾班尼的日常和情绪,史蒂夫以前从不知道孩子可以这么任性。说出过分的话以后,又憋红了脸怎么都说不出道歉的无措样子也挺可爱的。
班尼的脾气很坏,毛病也很多,可是史蒂夫能理解,因为他们同病相怜。
那种被溺在无边的茫然中的无助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着,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没有这种经历的人只听叙述是无法感受的。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可班尼还是个孩子呢。
但——
史蒂夫再也回不去他的七十年前了,但没准班尼能有更好的结局呢?史蒂夫也说不清他在一天天的照顾中往小男孩身上寄托了些什么。唯有一点他很确定。
班尼让他振作了起来。
史蒂夫再次抬起视线,看到小孩腮帮子鼓鼓的,吃得蓬松的发顶都在跟着一下一下晃动,额前有一缕卷曲的深褐色碎发晃来晃去,班尼不耐烦的抬了一下面颊肌肉想把它挤开,手中还在忙碌不停的往盘子里夹着肉,根本顾不上管那缕头发。
史蒂夫轻笑出了声,也没去管那缕头发,只是有趣的继续注视班尼吃饭。
嗯,他可以等班尼睡了以后,试试今天的学习成果——用熨烫机把班尼的衣服烫一烫,顺便再预习一会儿。
班尼太聪明了,什么都学的那么快,史蒂夫有了一丝紧迫感,他可不想被落下。两人是同学关系已经让他很羞窘了。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早上罗曼诺夫特工再登门的时候,史蒂夫惊讶的发现今天班尼居然还没有起床。小男孩从没有赖床的习惯,在这方面好哄的就不像个孩子,今天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史蒂夫多了一丝担心,他不得不破天荒第一次走到男孩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班尼?你还在睡吗?”
“……稍等,我马上起来了。”十几秒钟后,房间里才传来小男孩迷迷糊糊的声音,反应非常迟钝,嗓音也软乎乎的,这绝对不正常。
“我进来了?”史蒂夫果断的决定推门,他担心的看到儿童床上班尼正睡眼惺忪的躺着,努力想睁开眼皮,一只手伸到被窝外面茫然的四处摸索着他的毛衣。
史蒂夫不作声的俯下/身体,把手背贴在男孩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很奇怪,是不烫的。
“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班尼?”史蒂夫脑子里排除了那些可能性,终于只剩下了这最后一个问题。
班尼可疑的停顿了一会儿,绷起脸小声回答:“五点,罗杰斯先生。”
他这副模样莫名看起来很乖,好像心虚中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史蒂夫抱起了双臂,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告诉男孩熬夜不好,还是该先询问男孩知不知道今早娜塔莎还要来上课。
“这没关系。”班尼很快的说,他一看到金发男人眉头一皱,沉住气后双臂在胸前交叠,就知道监护人该对他说教了。班尼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坐在被窝里举例,“我很好,不影响今天的上课,只需要下午多睡几个小时就没问题——爱因斯坦一天才睡三个小时呢,我比他差太多了。”
“班尼……”史蒂夫眉宇一松,无可奈何的注视着小男孩,“你不睡觉是有事情要做吗?”
他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本子,那本来是昨天班尼写习题和记要点用的,现在已经密密麻麻全是字了。看这个厚度,班尼确实一晚上没睡。
“Well……呃,我只是喜欢复习。”班尼看到了金发男人的视线落点,干巴巴的又补充一句。
他当然不喜欢什么复习。
重复枯燥无味的同一件事绝对是最糟糕的,他喜欢新奇,刺激和创造。但要说让班尼一晚上都不睡的罪魁祸首,是那个该死的托尼斯塔克!
他实在不想再见到梦境了,硬扛着熬到五点才终于一头栽倒睡着了,万幸的是似乎因为他睡得太死了,这个梦里居然真的没有斯塔克,一夜好眠。
从被罗杰斯先生叫醒的这一刻起,班尼的理智恢复,他就做出了终极决定——以后每天都要熬夜!!
“好吧。”班尼认真保证了几次后,史蒂夫才不太放心的回到客厅找被他晾下的娜塔莎,在二十分钟后开始了今天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