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清醒过来,才意识到外面的天都黑了,他开了灯,看清身边的被子里已经空了,吊瓶里的药液还剩十分之一,带着一点血的针头已经被拔下来扔在了床上——肖乃屿不见了。
傅尧诤猛然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太大牵到了伤口,纱布又洇出一滩血来,他顾不得许多,下了床便跑了出去,将二楼找遍了也没看到人。
他跑到一楼,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已然是凌晨2点的光景。
他居然一觉睡到现在,睡得毫无知觉,连身边人醒来离开都没有察觉到。
他叫醒了屋里所有的仆人,问过一圈,居然没有一个看见肖乃屿外出与否。
傅尧诤慌乱至极,脑中滑过无数可怕的猜想,最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了命令:“...应该不会走远,都给我出去找人!!!”
所有人应声而动。
傅尧诤自己也打算出去找,家庭医生拦住他让他顾着伤势,alpha哪里还管得上自己,丝毫不听劝地往黑夜里扎。
这片区域最大的一栋别墅在凌晨时分亮起了所有的灯,又从屋里分散开许多手电的光亮,像一只只体型庞大的萤火虫,他们四处飞散,在找一个精神不稳定的Omega。
这片富人区的设施十分完善,出了门便是园林式的小花园,小路繁多,有几条直接通完景区的山上。
傅尧诤在毫无头绪万分无助的情况下只能依着自己的直觉走,他一个人选了一条小路,路过人工湖和假山时,又忍不住担心那人会不会摔倒在哪里,就这样万分忐忑地走出了富人区的花园,在通往景区的一段山路上,终于让他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肖乃屿身上穿着奶白色的睡衣,头发被寒风吹得散乱,他正一步一步地沿着上山的台阶往上走,目的性极强。
傅尧诤愣了半秒,拔腿冲过去,急切地喊道:“肖乃屿!!!”
那到瘦弱的身影应声回头,平静地看了底下的人一眼,再没别的反应,转身要继续往山上走。
傅尧诤简直要疯了他忍着肩膀上的贯穿伤,飞速冲上台阶,中间还摔了一跤,狼狈至极,终于赶上了那道身影,紧紧抱住了。
肖乃屿身上还是温暖的,这种温暖贴上alpha的心口,将他的眼泪给融化了下来:“你跑什么啊,你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Omega无法共情,也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紧张自己,只说:“我来找我的宝宝。”
“他掉在山底了,我来找他。”
“你们把我救上来,把他给忘了,他哭了,你听见了吗?他一直在跟我哭呢。”
傅尧诤哭得更凶:“那是...那是幻觉,都是幻觉,你不要去管,小屿,你别这样,别这样吓我了,我求你了,求你了......”
“不是幻觉。”肖乃屿较真地道:“你听啊,你仔细听,就在前方,就在不远处。”
他的眼睛里又开始出现那种空洞的光芒,近乎神往地说:“只要我爬上一座山,不用太高,10米就够了,我从那个高度跳下去,就能,就能接到我的宝宝了。”
傅尧诤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还是想死,只要宝宝不在,他总还想着死,想着跟那个孩子一块走,还要用那样惨烈的方式,他难以想象,如果自己晚醒半个小时,怀中人也许已经爬到了自己满意的高度,然后呢,在一阵幻听幻觉中,轻盈地一跃而下,从此与这个世界再无瓜葛,他也再抱不到这人温暖的身体,他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一个人,一个不留神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就仿佛被扔进了油锅里反复煎炸。
这就是报应。
这就是他这一年来糟践肖乃屿感情而得来的报应。
即使他现在抱住了肖乃屿,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可他明白,他们相互贴紧的心脏间,隔着一道10米厚的冰墙。
拿什么融化这道冰墙?他不知道,没人来告诉他,怎么救回那条小生命。
于是只能说谎。
“你傻了,你是真的傻了。”他擦了擦眼泪,松开了怀抱,看着肖乃屿说:“你忘了,宝宝,宝宝一直在你肚子里呢。”
肖乃屿神智早就不清了,只说:“早上医生还说不是,还说是胃疼。”
“不是胃疼,就是...就是宝宝在踢你啊。”
傅尧诤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异常沙哑:“你不相信对不对?家里还有一张B超的片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宝宝乖乖地躺在你的肚子里呢。”
“真,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傅尧诤脱了自己的外套给Omega披上:“宝宝在你肚子里好好睡着觉,你却带他出来吹风?快把衣服披上。”
肖乃屿顾着宝宝,便听话地穿上了衣服,而后便发现,傅尧诤肩膀上渗出血了:“你怎么流血了?你受伤了?”
“被剪刀捅/了个对穿而已。没事,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