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怕到时候就得个光禄大夫的虚衔致仕,只怕朝中有小人嫉恨他儿子,借他这做父亲的官位小,在朝子弟不合官位比父亲高的借口压着不让他进京。
然则他三个儿子都出息了,他还在乎个官位么!
反正他那几年做官的时候都是幼子替他打理民政,在通政司做的也不过是些抄写、分捡奏章的差使,便丢了也没什么可惜。
等他辞了官,闲下来,便盯着子弟读书……
不,不光子弟,他要教孙女读书!
他儿子在汉中办个女学校,一群没见识的小人便以己度人,以为时官儿是个带着女弟子左拥右抱的风流子弟,传流言坏他的清名。他就要在京里办一个女学校给人看看,让那些眼酸他三元儿子的人都知道,他们宋家人办女学校就只为教女子读书明理,没有半点龌龊!
等他辞官回来的!
家里这两个孙女也不小了,能开蒙读书了,就不再往家请先生,直接让她们去学院念书。霄哥儿他们念的什么书,就叫这些女孩子们也跟着念什么书!
正好家里这几个孩子的讲义都收拾齐整了,改日李家还回来,他也看看这东西怎么讲。
第273章
宋老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初说要弃考做官就去选了官;如今说要辞官办学校,也立刻就向上司请辞,并写了辞官文书投到吏部。
如今朝廷官吏到七十才该致仕,他这还差着不少年,身体也还好,任内考绩考得不错,从通政使以下到同僚都有些可惜。
不过想到他有了出息的儿孙,那点可惜都化成了羡慕——
他的小儿子是宋三元不用说,大儿子也算得上魏王的亲信,只怕升官就在眼前。这做老子的位卑官小,儿子也不好升迁,倒不如早早致仕,免得耽搁少年人。
通政使姚大人轻轻松松地批了他的致仕文书,只劝了他一句:“我知道宋贤弟盼着归家荣养,不过咱们通政司事务繁忙,你再等几天,吏部批文下来再回去。”
宋老爷也不是那种丢下个致仕书就回家退隐的狂士。吏部一般的官职变迁都是逢双月选人,他算算离着致仕差不多也只一个来月,便一面支使着儿子、家人给他看房子,准备办女学校,一面就还用心地在通政司做好最后这几天。
分捡奏章时,竟见着了自家儿媳……啊不,见着了桓招抚使的奏章。他在边外招抚虏酋,进的奏章必定比别人的请安折子、告状的状书要紧,宋老爷连忙把那份折子捡出来,奉给姚大人:“这是使节递来的奏章,大人看看可要提前送到内阁去,以免误事?”
姚大人看着桓凌的名子,也觉着里面写的定是要紧的东西,便道:“边关的事哪有小事,是该立刻送往内阁。”
若是要人、要钱的事,一到周王那里就要了,这都到了惊动天听的地步,必定是大事,不可耽搁了。
他立刻叫人把这篇奏章连同之前拣好的一并送入内阁,桓凌这篇一定要搁在最上头。
然而桓凌奏的还真不是什么军国大事,他的招抚做得也挺顺当。有凉城这个内附示范城在,许多鞑靼王公考察之后,都表示愿意归附。只要归附之后也给他们建个“小区”,供些米面、奶酪、羊肉就行,也不求郑朝一定要划给他们千里草场,补给多少金帛铁器。
桓凌身为使者,有临机决断之权,在朝廷许可范围内的便都答应下来,将各部分散开安置在边外军镇处。
但也有那等血脉高贵,还记着当年太祖将蒙古王族驱出中原之恨的部族,不愿归降朝廷,他也只能无奈地动手。
但他们毕竟是招抚使团,手中兵力器械不足,动手时就不能像大军堂堂正正地征伐,须要靠兵法计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于是他便使精锐军士换上陕西分守道参议宋时做的迷彩服——
这种衣裳颜色特异,能与草原融为一体。精锐前军藏于草原中潜行至敌帐附近,敌寇也极难发现,他们便可寻机会潜行刺杀敌酋,而后再举大军从容收拾溃部……
他们靠这法子顺顺当当地招安了某部,然后觉着西征大军或许也有用到这迷彩服的时候。
但他知道军中服色都有定例,军服也不是能在外头私自定做的,都要由兵部主理。所以他便上书寄回两种迷彩服上的布料,请圣上定夺,此物可用不可用。
次后几页写有这场战事的实录,以便叙功,最后两页纸上便贴着两片用鱼胶紧紧粘固的布片。那布片却是一黄一绿,其上深深浅浅点染着相近的颜色,看得内阁三位上了年纪的老学士都有些眼花。
难怪叫迷彩,果然使人目迷五彩,眼花心乱。
这样怪的花色是如何染出来的?这花色的布料在草原上真能藏得住人?若这种迷彩布真能与草色融而为一,便可叫人在炮管外裹一层布料,人也换上这迷彩色的衣裳,悄无声息地逼近达虏老营……
先打上几炮,便不怕他们跑了!
三位阁老看他奏章中所写,信是应当管用,不过也得叫京里在班的匠人试染出几件布料,叫神机营操演一回,试试效果。
吕首辅亲自批了这道奏章,进上御前,又叫人寻兵部王尚书到廊下,一道商议操演之事。
过不多久,便有内侍从宫中出来,特特地将那道拆子发还内阁,说道:“圣上有旨,命兵部立刻制出这等布料,叫三大营往城外处试演。”
三位阁老与李尚书应了喏,立刻寻在京匠人,遍试蜡缬、绞缬、夹缬等法,不惜工本染制出了迷彩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