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主角打扮得滑稽些就行,差点什么都不要紧。桓通判却是他们投资人、制片方、导演都认得的,能不用心给他妆扮像了吗?
官袍好办,拿宋时新做的就能替上。就做个二十公分厚的粉底儿官靴吧。官靴里再加一个隐形增高垫……反正这靴面是布做的,软合,跗面要多高就能缝多高,加个十五公分的鞋垫不算过份吧?
反正他就出来亮亮相、断断案,也没有需要打斗的地方,演员穿个小高跷,不是,小高跟儿上台也不至于影响什么。对了,正杂剧里的宋状元出场时也备上这么一套宝具吧?
他相信以方才他看见的这些艺人的身法功底,穿起来都能稳稳地走路、作科,将他们这套新剧完整优秀地表演出来的。
演好了都加鸡腿,德胜楼的地道山东老汤扒鸡!
投资人不惜又加压又出钱,逼着剧组跟他一起加班排演新戏,终于赶在五月节将将结束时,将整本《宋状元义合双鸳侣》写完,从头到尾排演了一遍。
三位领导加上一位编剧虽然都累得跟脱了层皮似的,可看着排出来那样深情动人,说笑时能让人笑破肚皮、感人处又叫人泪流不止的好杂剧,心中都十分激动。
李少笙恨不能立刻套上车,到市井最热闹的地方搬演一场,赵书生却先看了宋时一眼,小意儿问他:“可否劳宋兄替咱们这戏扬一扬名?”
金主宋老板淡淡一笑:“这戏何须我扬名?只要搬进大瓦舍演出,凭咱们这出实打实的好剧,定然有的是人肯看。”
前几场也可以比别的戏少要几个钱,收买些觅汉在瓦舍外帮忙宣传,给酒楼食肆赶趁的妓女几个钱,让她们卖唱时顺口提一句,事先再请画匠画几幅好的海报贴在勾栏外……营销的手段尽可以上,反而他这个一番大男主不好直接到翰林院宣扬这戏。
毕竟这剧是他自己投资、自己扒剧本、自己兼导演来暗捧自己和师兄的,要是连宣传时都光着膀子自己上,人家背地里不得笑话他?
还是稍微避避嫌,凭观众的口碑把剧捧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
传统戏曲舞蹈的身体语言研究王熙
第102章
他给人家写原稿时不避嫌,排戏时不避嫌,搞营销策划也不避嫌……但到了大戏上映,满京交口相传宋状元时,他倒避起嫌来,一头扎进翰林院加班,带着几个河北、河南、山东回来的庶吉士整理旧书。
他没什么经验,他带的庶吉士也没经验。
藏书是件既耗钱又耗力的大事,非累世富贵书香门第办不起来。当世因为江南富庶,民间藏书风气盛于苏杭,多有世家建起私家藏,子弟们也有整理藏书的经验。而刚省亲回来的这几位庶吉士家中虽也藏书,也就仅有一间两间的藏书室,没有整理大型图书馆的经验。
时间紧、任务重、手下工作人员都是刚入职的傻白甜学生党……这就到他们基层管理干部发挥主观能动性,扛起项目大旗的时候了!
宋时发挥了勇于任事的精神,按着现代图分类、排架规则,写了份报告给曾学士,向他申请彩纸、笔墨,以便像现代图书馆一样编定藏书目录,给每本号贴在书脊上,按序存放、查找。
自然不再是26个字母的顺序,而是按隋唐以来通行的“经”“史”“子”“集”四部分法:
经部录四书五经相关,另加乐经、小学,总之就是科甲所认的正经学业知识;史部不必说,藏的便是各种正史、杂史,另外也有礼部藏的朝臣奏章,历朝政书、职官、会典之类;子部则诸子百家、释、道、小说、术数、天文之类无所不包;集则是诗词文曲——辟如他将来要是红了,随便编个《宋三元文集》,就是藏在这里。
按着传统分类,四部之下共分四十四类,比现代图书分得还细致。他不打算改这点,只要带人做出索引目录,在号,将来不管谁借了号就能还到正确的地方。若是在编书时有什么史料或官制、地理之类的硬知识要查,也可以很方便地找到对应图书。
曾学士百忙之中看了他的报告,给他批了十刀各色彩纸、二升白面,并批复了一句:“做事细致用心,这些藏书交到你手中,吕、桓二位学士与我皆可放心了。”
忙啊!这几天又要拟周王到礼部办差的谕旨,又要拟选秀谕旨,忙得他都腾不出工夫去看近日兴起的《宋状元义婚双鸳侣》了!
这宋状元就是他们翰林院中人,他的事迹既叫人搬上戏台,他做上司官的怎能不去看看?
曾学士对着满案稿纸感慨一回,却没奈何,仍是得继续忙公务。到晚上散值回家路上,却遇上几位从教坊胡同过来,正要去酒馆吃饭的同年,见着他便说起那出宋状元的新戏。
曾学士听他们学了几句打诨的话,便已忍俊不禁,抓着几人问道:“新戏如何?可比得上《白毛仙姑传》么?”
若论感人肺腑,激动人心,不如《白》传,但若论情致缠绵,屡有新异之思,更胜于《白》。
一位福建籍的国子监教授朱大人对这部戏评价绝高:“前朝虽常有龙阳断袖故事,但将其编成杂剧,还编演得如此缠绵绯恻,打动人心的,也只《宋状元》这一本了!”
同去看过的几位倒不像他那么深受地方风俗影响,喜爱男子,却也对这出杂剧赞不绝口:“的确演得细腻,只见情深不见情谷欠,比那些见着佳人便要幽会黄昏后,解衣脱履,私订终身的杂剧高明许多。戏台上安排得也与平常不同,我等从未见过这样两人对唱一曲的杂剧,似是添了些南戏的东西在里头。”
他们平常嫌南戏格调低,不常看,这回在北曲中听见些南戏的调子,又见了这种用道具将一个戏台分成两半,两个主角分唱一曲的新鲜唱法,却只觉着有新意,演出来更添悲情韵致,倒不会嫌它乱了杂剧本色。
那位朱教授却道:“南戏中也没有这样演的!我在家乡听了几十年的戏,也是头一次见着这一台上布置两个屋的。那前头的艳段、后头的杂扮更是色色新奇,宾白的声气都和旁人不同的,怎么沾了宋状元的戏都这们新奇别致?”
岂止是沾了宋状元的戏,沾了宋状元之名的球都比别的出奇。
他们就当着曾学士的面议论起来,勾得他心痒难耐,越听觉着自己想不出那戏真正出彩过人处,甚至想去藏拉过宋时亲自问问。
可惜眼下宋时正领着四五位庶吉士猫在藏里编目录、贴索引条,寻典籍一同搬,一个个忙得腰都直不起来。他正是安排给人家这么多活计的,再把人拉来谈戏,也未免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