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一番,快十一点了,两人才分头躺下。何修躺在叶斯的床上,卧室门虚掩着,能透过缝隙看到客厅沙发一头,叶斯放脚的那头。
叶斯好像心情不错,一只腿伸平,另一只腿抬起来骑在沙发背上,还哼着完全听不出来的调。
何修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一下。
叶斯:你睡觉了吗。
何修立刻回:还没有,你呢。
叶斯:也没有,我还在回味今天的大雨和火锅,感觉周末一下变得巨充实,发生了好多事。
何修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叶斯的床上翻了下身,确保那人的脚一直在自己余光里,然后回复:为什么要来接我,我又不是回不去。
外头沙发吱悠一声,叶斯把沙发靠背上搭着的那只脚放下来,也翻了个身:因为你都失联了啊,我很烦别人失联,不回我消息我就想火速找到你,看看你到底干什么呢。
何修无声地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过一会发了一个蒜头王八的表情:睡觉吧。
叶斯很快回了一个皮卡丘:晚安!
何修:晚安。
折腾一天又吃了火锅,困意上头很快,叶斯没一会就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后半夜又下起雨来,这回没有雷声,就是简单粗暴不做作的大雨,哗啦啦的。雨下了一会,客厅里的空调开始工作,发出低微的换气声。
叶斯突然梦回重生前,就在高考前离校那天,他双手插着兜,吊儿郎当地穿过长长的走廊,从混子十八班一路走到精英四班,在自己曾经混了两年的教室门外驻足。
何修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白衬衫,站在讲台上,手上捏着那张熟悉的毕业生小纸条,停在秘密箱缝隙上空,没撒手。
何修回头和他平静对视,然后把纸条收回来夹进书里,转身走了。
梦里和上辈子的真实情景不太一样,上辈子何修最后还是跟他说话了的,结果梦里就变成了擦肩而过。叶斯茫然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英中传说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大的怅然。
一晃都三年了,主动打了无数次招呼,但一直只能得到不咸不淡的回应。
高考后大家估计也就彻底分道扬镳。大人们都说高考是一道人生的门,踏过这道门,有些人和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世界。
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个不知道人生会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家伙,跟英中之光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叶斯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留给四班空荡荡的教室最后一个无谓的苦笑,然后扯起书包往外走。
走到校门口,他低头看见那张纸条掉在地上。他随手一捞,捡起来抻平看了一眼。
“高二暑假,捅太岁的是我。很爽。不后悔。”
字体隽逸嚣张,下笔顿挫。看似潦草,但又有一种别致的笔韵在里面。
客厅空调突然加大了送风的风力,叶斯耳朵尖一动,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重生前的回忆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辈子的梦里了,他已经比较习惯,没什么大不了的。
窗外雨声哗然,衬得客厅格外安静。叶斯摸出手机看了一眼,02:14。主卧的门虚掩着,次卧的门也关着,何修跟老爸应该都睡得正熟。
叶斯打了个哈欠,翻身准备继续睡,然而刚闭上眼,突然觉得心里颤了一下。
他猛地坐起来。
晚上听英语整理的东西被他睡前随手塞包就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扔着。叶斯下地摸黑把那张笔记找了出来,没开客厅灯,就用手机晃着又看了一遍何修写的字。
prevalent,adj.,流行的、广传的
叶斯猛地闭闭眼,那个“的”字和刚才梦里纸条上“的”字完全重合,没有一丝不同。
行草很多字下笔都很独特,这个“的”字就是例子,至少叶斯从来没看别人这么写过。
虽然两张字条上只有这一个重复出现的字,但就这一个字,基本已经能够验证叶斯刚才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想。
他猛地站起来,瞪着那张字条长达十几秒,而后又有些茫然地坐了回去。
“在想什么。”沙雕平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叶斯茫然地看着虚掩的卧室门,突然想起刚开学时何修的作文里写,“我曾偏执轻狂地认为,自己知道人生的最优解是什么。那时如果有人问我后悔二字,我会回答,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