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忘了18岁的她还没长起来，正是显小的时候。她那张脸让人看着就像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小孩子家家来做买卖不是胡闹么？

行人们顶多好奇地看陆蓁蓁两眼，却没有人会买她的煎饼。

昨天陆蓁蓁推着煎饼车出来试下，来买煎饼的都是小舅舅的朋友。

陆蓁蓁想了一晚上，干脆就到喷烩门脸店弄了个牌子立在摊位前面。上面用醒目的红字写着：“不好吃不要钱！”

一立出这牌子，果然吸引了过往行人的注意。

有人好笑地问：“小丫头，你才几岁，就敢打这种牌子？不好吃真能不给你钱么？”

“大叔，我姥爷就是我们那边的厨子，十里八香红白喜事都找他。我摊这摊煎饼的手艺就是跟姥爷学的，不好吃绝对不收您钱！”陆蓁蓁信心满满地说道。

她说这话半真半假，她小时候的确跟姥爷学了几手，却跟煎饼没什么关系。

这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凑到了陆蓁蓁这个煎饼摊位前面看热闹了。陆蓁蓁打广告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就差第一个来吃煎饼的人了。

有人觉得陆蓁蓁这小孩说话还挺逗的；有人觉得陆蓁蓁是在吹牛；有好心人犹豫着帮这小妹开个张算了；有人想起昨天有一帮不好惹的混混来吃陆蓁蓁的煎饼，不止付了钱，还跟煎饼有说有笑的。这要是有人敢砸她的场，那帮小混混会不会为这个丫头出头？没事谁敢招惹那帮人呀？

一时间，大家都很犹豫，一个肯上前吃煎饼的都没有。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年轻人大咧咧地走出人群。

“先说好，我走过的地多了，正宗的山东煎饼也不是没吃过。你这煎饼做得不好吃，我可真不给钱！”

这个人显然是个驴友，穿着一双看不出颜色的鞋。他说话的语气很冲，就像是故意来挑事的。

大家一看见他感觉就不太好。这小子大概就是想白吃人家小丫头摊的煎饼。更让人无语的是，他竟然还一脸小爷肯吃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的样子。

陆蓁蓁也抬起头，看了这位顾客一眼。

这人其实顶多算是个男孩子，他太年轻了，超不过二十岁。个子很高，有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身形清瘦却结实，露出的手臂上覆盖着一层肌肉。

此时，他正用一双不耐烦的，充满挑剔的眼睛看着陆蓁蓁。明明旅行中正是应该好好放松的时候，这个人身体却一直绷得紧紧的，似乎随时都防备着。

他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脾气很暴躁，随时都准备攻击别人。

遇到这样一个第一个吃煎饼的顾客，陆蓁蓁可以算是出师不利。

围观的人也觉得这个外乡青年太欺负人了，心肠比较好的人都忍不住为陆蓁蓁感到担心；兴灾乐祸的人想看这场好戏要如何收场？

陆蓁蓁却完全没受影响似的，很客气地对那个年轻人说道。

“好嘞，马上给你摊个煎饼，煎饼两块，加一个鸡蛋两块五，你要加鸡蛋么？吃不吃辣的？要不要加葱和香菜？”

“加个鸡蛋，多放辣椒，不要香菜，要葱！”年轻人不耐烦地说。

陆蓁蓁在他那如同带了刺的注视下，很淡定地盛了一勺面糊倒在台子上，三下两下就抹成了薄薄的面皮；在面皮上又摊开了两鸡蛋，火候刚刚好，陆蓁蓁拿起铲子一抖手，就把整个面皮翻转过来。

顿时，一股香味四散开来。陆蓁蓁又刷酱料，散小料，一个煎饼就摊好了。她很利落地把煎饼装好，交到了坏脾气的年轻人的手里。

围观的行人一看，这个小丫头果然没有说谎，起码她摊煎饼的手艺很利落。只是味道好么？

坏脾气的年轻人瞪了手里的煎饼两眼，试探着咬了一小口。由于火候掌握得好，这煎饼显得很松脆，吃起来口齿留香。再加上刷的那辣酱味道实在是很香，给口腔带来一股奇特的辣爽。

那人嚼完了嘴里的煎饼，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紧接着他就开始旁若无人吃起煎饼来。

大家都看得出他对这煎饼很满意。可他就是一句话都不说，让这群围观的人看着干着急。

煎饼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拿出十块钱扔到了陆蓁蓁的钱桶里。

“你再给我来三个同样的煎饼！”

“好勒！”陆蓁蓁笑眯眯地应道。

此时，已经不用评价陆蓁蓁的煎饼好坏了，坏脾气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这么说，小丫头摊得煎饼很好吃咯？”有位大叔忍不住问。

“你不会自己买来尝尝？你缺那几块钱么？”坏脾气的年轻人撇着嘴看着他。

“切，这是什么人呀？”

“现在的年轻人真够没礼貌的！”

“中老年倒是有礼貌去了！”坏脾气的青年一边咬着煎饼一边不客气地骂回去。他一点都不怕跟这帮人对峙。

就算这一大帮人围殴他，他也毫不畏惧。他就是这样恣意生活的人！

反倒是那些中年人不怎么敢看他那双坦率又张狂的眼睛。

那位大叔本来还想找回点面子，一看周围的人已经抢着排队买煎饼去了。他也飞快地站了个好位置。

“切，就这点小气量，还敢跟小爷吵架！”坏脾气的青年一边吃煎饼一边继续挑衅。

“……”旁边的人看着他直皱眉，却没人再继续理他了。

不管怎么说，陆蓁蓁的煎饼摊前面算是彻底热闹起来了。

“姑娘，给我来个煎饼！”

“我也要个煎饼！”

坏脾气的年轻人咬着煎饼，一边吃一边对陆蓁蓁说。“我喜欢吃刚出锅的香香脆脆的，你掐着时间给我摊出来啊！”

这态度可太差了，就跟大爷似的。

“好嘞，我看着时间给你摊！”陆蓁蓁爽快地应道。说这话得时候，她手里又摊好了一个煎饼，直接递给前面排队的大婶。

不管怎么说，这个引人注目（没事找抽）的坏脾气青年，也算是帮她打了个成功的广告。

陆蓁蓁的煎饼摊顺利开业！

第9章 傻气

陆蓁蓁摊得煎饼不止速度快，味道也非常好。

有个刚下班的中年女人看着她摊煎饼，忍不住就问：“你这么小，怎么就跑出来摊煎饼了？就没想再学点什么？”

她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在大多数人看来，做买卖的小贩的确没有念书的孩子有前途。活在世上，人本来就是分成三六九等，念书的孩子至少有个往上爬的机会。

陆蓁蓁明白这些人的想法，所以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稍微解释了一下。“阿姨，我刚参加完高考。这也算是提前社会实践了，顺便赚点学费。”

陆蓁蓁这么一说，马上就让这些排队卖煎饼的人多了几分好感。就连那个坏脾气的年轻人也忍不住斜眼撇了陆蓁蓁一眼。

“这孩子可真懂事！现在这样的孩子不多了！”

“可不是么？还知道为父母分担了，这孩子真好！”

大伙正七嘴八舌地夸着陆蓁蓁，陆蓁蓁都不好意思了。有个带着踩着皮鞋，拿着公文包的中年人凑热闹挤到队伍前面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不是老陆家的大侄女么？你怎么在这边卖煎饼呢？”

跟在他身后的中年妇女，也推开人群探出头来。“蓁蓁，你后妈不是在村里说，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出学费了么？你怎么干起这个来了？”

陆蓁蓁抬头一看，是徐家村村委会会计和他老婆王美丽。

王美丽看着陆蓁蓁不知所措的样子，就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刘寡妇又在放空炮了，这人真不地道！我就说那刘寡妇不安好心吧？陆蓁蓁她爸的补偿金，她哪里舍得拿出来呀？偏偏你们这些老爷们都说刘寡妇不容易！”

王美丽说着就拍了村会计肩膀一巴掌。村会计抬头一看，陆蓁蓁小脸都吓白了，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顿时就觉得这丫头太惨了点。

“蓁蓁呀，你妈没来省城找过你么？你一个孩子用不着这样，实在不行村里的叔叔伯伯也能帮你想办法呀！”

陆蓁蓁的确是想着对付刘寡妇来了。她也从徐友和那里听说了，刘寡妇在村里是怎么折腾的。只是陆蓁蓁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同村的人。

没办法，陆蓁蓁咬了咬嘴唇看向他们。

“二大爷，我妈也不容易，我们家还有刘根儿和我弟弟呢。我妈也得照顾他们。我大学的学费自己就能凑到，我这就是为了勤工俭学，没别得意思。二大爷，二大妈，你们回到村里千万别再说这些事！”

小姑娘一脸恳求地看着他，弄得一直说刘寡妇好话的村会计感到格外愧疚。刘寡妇那边句句都在暗示陆蓁蓁不学好，陆蓁蓁这边一直都在为刘寡妇开脱。到底谁好谁坏，已经不言而喻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你爸补偿金多少，咱们农村人一年能花多少钱，你个优等生也不知道好好算算？你后妈还还一直管你小舅舅要钱，她跟本不缺你的学费，她就不愿意给你出！这不是故意欺负老实人么？”王美丽愤愤不平地说。

村会计一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蓁蓁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于是拉着他老婆转头就走。“这事咱们回村再说吧！你这么瞎嚷嚷又有什么用？这样下去，蓁蓁的生意还怎么做呀？”

“做什么生意呀，赶紧叫刘寡妇把属于陆蓁蓁的钱还给她才是！”

“哎，你这娘们，我叫你别说了！别让小姑娘再丢人了行不行？”村会计忍不住吼道。

一直走了很远，王美丽还在说：“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刘寡妇真不是个好东西！”

被他们这一吵，陆蓁蓁顺利开张的好心情彻底没了。

排队卖煎饼的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忍不住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陆蓁蓁。上大学后妈不给出学费，实在太惨了点。小姑娘却打算自己努力赚学费！

坏脾气的年轻人看着陆蓁蓁闷头摊煎饼的样子，不禁冷哼一声。

“这世上，哪有会善待没血缘的孩子的后妈？看你这傻样就知道，被卖了几次还不自知，说不定还心怀感激呢吧？”

这人突然爆发，吓了陆蓁蓁一跳。陆蓁蓁过了：“我家不像你想得那样？”

“不就是你爹死了么？你跟后妈一起过？那你更不能对你后妈服软了！你得多蠢，才会继续对那样的人抱有期待？”坏脾气的鄙视化作了一把刀，狠狠地砍在陆蓁蓁的身上。

他直言不讳地为陆蓁蓁的上辈子下了个注脚。

“我家不是……”陆蓁蓁试图解释，却被坏脾气直接打断！

“你再这样下去，你后妈会一直拿养育之恩压着你，让你一辈子给她当牛做马，当提款机。你还要傻笑着给她养老送终！这样的人生有意思么？你是傻子吧？”

“……”坏脾气一针见血地戳穿了陆蓁蓁上辈子的悲惨人生，陆蓁蓁彻底无言以对。

“就你这种肉包子性格，活该你这辈子受欺负！话说，你该不会以为你真诚地善待别人，别人就该用真心汇报你吧？”

这个人说得实在太过分了，陆蓁蓁皱着眉看向他。“的确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用真心回报。的确每天都有倒霉的事发生，很可能会受到伤害，有些人无缘无故就会找你麻烦。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不能因为受到了伤害，就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伤害你！只要鼓起勇气真诚地对待别人，总会有人发自内心地喜欢着你，会无条件地待你好！”

就比如她小舅舅！

上辈子独自打拼了十多年，陆蓁蓁的心也蒙上了一层雾。她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无动于衷，她的眼睛已经无法看清这个世界的美好了。

可是，重生后再次和小舅舅相遇，陆蓁蓁的心还是会感觉到温暖，还会剧烈的跳动；她还是会因为小舅舅和他身边的人而感动，还是会忍不住落泪。

她可以再次重新开始，她未来充满了希望。就算未来艰险，她也一点不会害怕，只要和小舅舅在一起，他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好很好！陆蓁蓁就是这样相信着。

这一刻，陆蓁蓁的眼睛黑亮得就像一颗宝石，流转着一种洗尽铅华的光彩。

坏脾气的青年就像被晃到了似的，下意识地低下头不再看陆蓁蓁的眼睛。他的肩膀缩了几下，很快他就大笑出声来。“哎，煎饼妹，你到底多大了？十七还是十八啦？小孩子就是单蠢得可爱？等你真正吃过几次亏，受到几次致命的打击，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一看就知道这人家里的条件很好，把他惯得一点都不会看别人的脸色。就这样的人居然说陆蓁蓁需要磨练？陆蓁蓁实在对这家伙无语了，干脆就继续摊煎饼了。

就这样，那个坏脾气还不依不饶的。“你知道么，煎饼妹，你长了一双小狗眼！”

陆蓁蓁不说话，很快把一个摊好的煎饼放在他手里，赶紧堵上他那张小狗嘴吧！

这种中二病的大少爷，必须整个地球都要围着他转，陆蓁蓁还理这种人干嘛？

“切，小爷心情好，才跟你说几句的。你以为我多愿意理你呢，村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