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家人会把谁找来。

但谁都可以，他需要人帮自己。

幸好，来的人是陈飞。

妈妈把陈飞接到家里后，陈飞就直接进卧室去找莫念。

“我操！你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陈飞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颓废落拓，骨瘦如柴的人是意气风发的莫念。

莫念的眼珠终于转了转。

“你跟他聊聊吧，他应该能跟你说说话。”妈妈哽咽着，关上了门。

陈飞一屁股坐到床边，看着莫念凹陷的两颊：“你他妈到底搞什么鬼呢？”

莫念支起上身，晶亮的眼睛盯着陈飞，把声音压到最低：“帮帮我。”

妈妈耳朵贴着门板，企图听听两个孩子在聊什么，门里的说话声音太低，大部分还都是陈飞在说，妈妈也没听清。家里其他人都神情肃穆，不知道让陈飞来到底是好是坏。

过了很久，陈飞终于出来了。

“叔叔，阿姨，爷爷好……”陈飞去客厅问好。

“我们家莫念他……”妈妈忧心忡忡的问。

陈飞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我该劝的都劝了。但他没怎么说话。”陈飞欲说还休的住了嘴。

妈妈再次哽咽。

“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爸爸问陈飞。

“啊，我就是想，要不让他三中的朋友来跟他聊聊天，毕竟高一一年我也没怎么跟他联系。”陈飞犹豫的说道。

莫念的家人全都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再来陪他吧。”

陈飞道别，二叔送他出去。

走到门外，二叔问陈飞：“你认识他在三中的朋友？”

“听莫念说过。”陈飞没提跟周帅见过面，还吃过饭。

二叔点点头，“麻烦你了。家里没法住，我给你找地方住吧。得再辛苦你几天，跟莫念说说话。”

“啊，不辛苦啊，莫念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我也不想看他这样。”这话倒是真的。

“还有，别乱说话。”这话才是重点。

于是二叔就把陈飞安排到了自己的住处，还给他配了一把钥匙，让他每天去爷爷家看看莫念。

又过了几天。

学校早就开学了。

卫东辰和莫念都没有上学，让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莫念转学了，有人说卫东辰家里出事了。

周帅整天把大家的话听到耳朵里，但他知道他们说的都不对。

这天，第二节课下课，教导处的老师突然告诉他，学校门口有人找他。周帅疑惑不解，还是去了校门口。

然后他就看见，蹲在门口抽烟的陈飞。

太阳毒辣，陈飞只能蹲在树荫处，但明晃晃的阳光还是刺的他眯着眼。见到周帅来，他还特别流氓的吹了个口哨。

门卫不解的来回扫描两个人。

“你怎么来了？”周帅无视了陈飞的戏谑。

“我就是来看看，我兄弟要死不活的时候，他过去的哥们儿滋润的怎么样。”陈飞勾着唇角坏笑。

“……”周帅移开视线，羞愧感就这么轻易的被陈飞挑了出来。

这个暑假，他总能想起，当初莫念搂着他的肩膀，嚣张跋扈的说，美男，以后我罩着你。

被人保护的感觉，很好吧。但他却很久没有和莫念说过话了。

越是不跟莫念说话，他越是不敢跟莫念说话，到最后，他不是过不去乔姝彤那一关，他是过不去他内疚那一关：他因为一段被戏耍的感情，把自己的好朋友推远了。

“哎，简单说吧。现在莫念要死了。我是来找帮手的。你要是还把他当朋友，就给我帮一把，要是不行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陈飞摊开手，吊儿郎当的摇摇脑袋。

周帅抿着唇，在转身的一刻说道：“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大家正在做间操，广播里还放着扰人的音乐。周帅就直接跑进了自己班的队伍，找到赵鹏：“赵鹏，我现在要去看莫念，他需要帮忙。你去不去？”

“啊？”赵鹏下意识的反问。

“你不去我去！”周帅撂下一句话就又跑了。

“我操！”这是什么事儿？那货不是说转学了吗？怎么突然需要帮忙了？不会是他跟卫东辰的关系暴露了让家人给关起来了吧？“哎你等等我哎！！肉那么多还跑那么快！”

俩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从队伍里跑了出来，绕进教学楼。王英这个时候，正在办公室里躲清闲呢。

不想做操的又不只有学生。

周帅气喘吁吁的敲开办公室的门，单刀直入的说道：“老师，我们要请假，我们想去看看莫念。”

王英很淡定，沉默了一分钟，从容的给周帅和赵鹏开了病假条：“早去早回。提醒他快点回来上课。”

莫念究竟为什么不来，王英也不是很清楚，但凭着猜测，他也能大概了解。

出了教学楼，周帅又想起什么：“呀，咱回寝室拿点东西！”

“什么啊？”赵鹏发现周帅还真是事儿多。

周帅也不想拿什么，就是想起那本相册而已。

如果莫念和卫东辰被隔离开，莫念因为这个跟家里闹呢，总得给他带点念想。

但两个人跟陈飞到了莫念爷爷家楼下，他们俩才知道自己想法太简单了。

陈飞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周帅和赵鹏，并叮嘱他们：“他家人现在看的很严，重要的话这样说。”陈飞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了两个字：这样。

周帅和赵鹏点点头，才上了楼。

莫念现阶段要做的是两件事：一个是知道卫东辰的情况，一个是出去。

难的是后一个。

陈飞已经断断续续帮他把事情查了个大概。

首先是黄京。陈飞也不属于正正经经的道上人，能查到的信息很有限，只知道A市的地下权利组织正在洗牌，而黄京就是牺牲品中的一员，陈飞和冯程程只是一个导火线。而出事当晚，黄京服用了药物，这点对卫东辰他们很有利。

其次，卫东辰被捕后情况不太好，他把沉默是金发挥的淋漓尽致，除了招认事实外一问三不知。这些都是舅舅帮陈飞弄到手的消息，再进一步的，没了。

最糟糕的是，卫东辰年满16周岁，如果按照防卫过当定罪，就要负刑事责任。

莫念辛苦建立的心理防线差点分崩离析。但他没有，因为还不是时候。

“我操！你怎么成这个熊样了？”赵鹏情不自禁的惊呼。

“会不会说话！”陈飞护着莫念。

“莫念，我们来看你啦！”周帅小心翼翼的坐到莫念身边。

莫念一直垂着头，不声不响。

妈妈和爸爸他叹口气，出去了。

莫念终于抬起头，他憔悴不堪，却目光灼灼。

“美男，鹏哥，你们来啦。”

妈妈发现这帮小朋友走了以后，莫念的精神好了很多，晚上竟然吃了一小碗白米饭。晚上，妈妈帮莫念盖上被子，看莫念闭眼睡觉后，拿起了莫念枕头边那本眼熟的相册。

每一张都是卫东辰。

妈妈红了眼圈，但还是把相册放到原位置，悄悄的退了出去。

几天后的某个清晨。

莫念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刮了胡子。然后出去对正看新闻的妈妈说：“妈，你带我去理发吧。我想去上学。”

妈妈掉了遥控器，爸爸扔了锅铲，连爷爷都瞪大眼珠瞅着莫念。

莫念笑了，笑的一如既往的纯净，他说：“你们干嘛这么惊讶，我不能永远都颓废。我可是咱们莫家的独苗！”

妈妈薄唇翕动，再次热泪盈眶。

包括爷爷和爸爸。

爷爷把二叔叫回来，全家人陪着莫念去理发，买衣服，买鞋，最好的，最贵的，都要，他们希望借此挥开笼罩家里这么久的阴霾。

莫念全程很乖，拾掇利索后，除了消瘦许多，还是那么光鲜，只是看着不像他。

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的莫念，不见了。

说不上好或不好，莫念能恢复成这样，家人已经知足了。

第二天一早，爸妈亲自开车送莫念去上学。妈妈觉得此情此景恍如隔世，变得如此不真实。她还是有些担心。

“莫念……”她开了个头。

“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我该怎么做。卫东辰已经折进去了。所以我必须好好活下去，我要变得很优秀，如果他真的判了刑，我就等他出来。”

“你！”妈妈刚想表示不满，爸爸突然抓住了妈妈的手，摇了摇头。

儿子要一点一点的好起来，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要急，慢慢来。

半大的孩子在大人眼里，跟不懂事的小孩儿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对待自家孩子的时候，多了几份宽容和放纵。

也就是这几份宽容和放纵，给了莫念机会。

二叔再三托付王英，让王英看好莫念。莫念每天上学放学都有家人亲自接送，他还是衣着得体，但口袋里分文没有，他逃不出去。

所以他要传递消息。

莫念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的写到作业纸上，让周帅和赵鹏，周日的时候务必交给卫立国。卫立国归根结底是卫东辰爸爸，还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出事么？

至于为什么第一次见周帅和赵鹏，没让他们传递消息，大概，也是他怕二叔那边会有所监视吧。

莫念上学以后，陈飞就回了A市，但陈飞把手机留给了周帅和赵鹏，他还身负重大责任呢，必须能够找得到莫念。

周帅很纠结，他真的以为莫念和卫东辰，至少要有一个吃牢饭了。而他和赵鹏的举动，可能决定了到底是谁去吃。

促使他不再犹豫的，是发生了一件事。

莫念回学校上课，一切如常的过了几天。却突然在某堂课后被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