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洗?”江心想着他俩昨天已经很注意了,其实没弄得像前天晚上那么不能看,于是边想边笑道:“你别洗了,直接给我带回去,下次我再带过来。”
言小有在卫生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要带着这东西去坐车、坐飞机……不觉得很(hin)尴尬吗?”
江心扑哧笑了,“不觉得,又不是别人的,自己的怕什么。”
“……你还真是心大。”言小有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手里那一团,他其实是有点懒,刚刚一听说江心准备带回去他的确就不太想洗了,只是心理上还不太能接受江心要带着他俩的子子孙孙上天下地横越千里……
只听江心这时又在外面说道:“师兄,真别洗了,你洗了这一时半会儿又干不了,我带湿的上路更不方便。”
“那倒也是……”言小有终于被他说服,抱着床单站起来把门打开一条缝,然后将床单从门缝里塞出来给江心,自己又关上门说:“你装起来吧,我冲澡。”
“嗯。”江心接过来后还忍不住默默笑着,刚才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还是看到了他家师兄脸上红润的色泽。
竟然真的害羞。
说实话到了他俩这年龄,虽然不能说历尽沧桑,但肯定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接触过的毛头小子了。
尽管两人都守身如玉到现在,可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的心态应该相对于那些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要成熟得多。
如今的他们,理论上应该会对此事更加干脆和开放,事后的反应也会更加淡定和坦然。
但是江心没想到言小有居然到了今天还这么娇羞,本来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到师兄的这幅情态他就忍不住觉得好笑了,同时也更为心动,恨不得再多“调戏”他几次。
可惜春宵苦短。
再不舍,该走的还是得走,该留下的还是得留下。
***
言小有今天终于问梁富贵借了那辆三轮摩托车,江心说他骑,言小有却坚持说要自己骑,让他老实地坐在后面。
江心拗不过他只好照办,其实像这种小事他一般能顺着他的意就不会主动“忤逆”,谁让自己是师弟呢,该乖巧的时候就得乖巧一点。
言小有透过三轮车的后视镜可以看到江心很听话地抓着箱子坐在那里,不由打趣他:“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像拉着媳妇儿进城赶集,你说是不是媳妇儿?”
江心对着他的后视镜露出顺从的一笑,“老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这人!”言小有脸都笑红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叫‘老公’叫得这么顺,是不是没事就在家偷着练习呢?”
“怎么会。”江心咧嘴笑了笑,“我在家从来不练,就是每次见到师兄的时候表面上喊一声‘师兄’,心里就叫一声‘老公’。”
言小有:“……你赢了。”
言小有现在真心怀疑江蓠买回来的那些耽美漫画还有小说都被江心偷偷看过。
细思恐极。
……
等到了县城,送江心上长途大巴的时候言小有心里不舍的情绪就开始蔓延了。
人还没走,他已经开始想他了。
因为离发车还有段时间,车上也没多少人,言小有就也上了车跟江心坐在一起,两个人的手在衣服下面紧紧相扣,嘴上却随意说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一直到车马上要开了,底下发动机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并带来一阵震动,江心才又握了握言小有的手对他说:“师兄,你下车吧。”
“嗯。”言小有答应完却坐着没动。
他其实也想走,可是屁股却像长在座椅上了一样沉沉得抬不起来。
“再不下车你就要跟我一起回去了。”江心看着他温柔地笑道,“当然,我对此没有半点意见。”
言小有抿了抿嘴唇,偏过头轻轻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开叹了口气。
“那我下去了……”他晃了晃江心的手示意他松开,然而江心却忽然把他扣得更紧,并且用力向自己身前拉了一把,言小有没有防备地倾身过去,感觉到江心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唇齿也在下一秒被牢牢封住。
“唔唔……”言小有的挣扎十分徒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这里可是在大巴车上啊……窗边啊……大白天的人多啊!
可是江心却好像已经不在乎这些。
他越来越深地吻着他,吻得言小有开始情不自禁地去回应他,吻到两个人都差点要起反应了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
“喂……”言小有控制着不让自己喘息的声音听起来太明显,他看看周围,发现好几位乘客都是一脸被喂了毒的表情,不禁担忧地看着江心说:“你这一路……看来要在眼刀子里面度过了……”
江心搂住他轻轻笑道:“没事,我闭上眼睛睡觉,没有视野就没有伤害。”
“……嗯,那你等车开起来就睡吧。”言小有看着他,忽然又没脾气地笑了起来,“早知道会这样,我们刚才干嘛还要偷偷摸摸地拉手,早光明正大地来也不会觉得亏了。”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江心笑着安慰他,又催促道:“快下车吧,真的要走了。”
“好。”言小有心里已经放开了,索性又凑上去在江心嘴唇上轻轻吻了一口,然后站起来说:“那我先下去了,你路上小心,回去乖乖等着我。”
江心含笑点头,“遵命。”
言小有不得不走了,他下了车,又站在窗外看着江心,看着汽车缓缓发动,江心在车里跟他挥手,他下意识想跟着跑两步,可是脚步刚一动就觉得这样太琼瑶剧,于是又在原地站定。
他一直站到连汽车排出的尾气和扬起的尘土都看不见才转身离开车站。
又是分别。
不过这一次,心里是踏实的。
※
言小有在昭平村待的时间比他预想得要短。
第二个月才刚刚过半,之前那个摔骨折的老师就又回来了,据说是上次没摔多严重,已经养得差不多了,陈院长就让他赶紧过来把言小有换回去。
言小有知道陈院长这是怕自己在这里吃苦,可事实上他现在并不觉得有多苦,反而越住越习惯,突然让他走心里还十分舍不得。
不过,原来的老师已经回来,言小有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也不能不承陈院长这份人情,只好选择听从调遣,收拾行李准备返程。
而听说他要走了,村里人都舍不得。
可能因为言小有在这里比原来的老师待得时间还长,也可能因为他的个性随和友好,跟大家都能打成一片,所以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特别喜欢他。特别是那些孩子们,平时总缠着言小有给他们讲故事,现在一听说他要离开,居然都跑到村办事处的院子里围在他门前哭得稀里哗啦的。
言小有眼睛本来就软,被这群孩子们一勾也红了眼圈,摸摸这个又拍拍那个,好容易哄好一个又哭一个,最后他不得不再三向他们保证自己一定会再回来,孩子们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走的那天,梁富贵替言小有拖着箱子送他到村口。村里有一半的人跟在他们旁边走,还有一半已经等在了村口。
言小有第一天上课时坐在第一排左侧的那位老大爷也来了,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站着,言小有一看见他就连忙迎了上去扶住他,“大伯,您怎么也出来了?”
“来送送,送送你。”老大爷慈祥地抬头望着他,言小有便把身子又弯低了些,握着他的手感动地说:“谢谢您……您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回来看您的。”
“好好,好啊。”老大爷开心地咧起了嘴,脸上的皱纹一下子都挤到了一起去,划出一道道沟壑,像这四周起伏连绵的群山的一个微缩投影,让人看着只觉得宁静心安。
言小有又用力握了握老大爷的手,松开后对着周围来送他的人们深深鞠了一躬,郑重地道谢。
梁富贵已经把他的行李放到了自己的三轮摩托上,又吸着鼻子走过来扶起他,冲周围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大喊一句:“欢送言教授!鼓掌!”
如雷的掌声顷刻间在村口炸响,让言小有听得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他觉得自己无比幸运,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和这些纯朴真挚的人一起生活了这段时间,吃到的苦根本没法和收获的快乐相提并论。
最后他终于在村里人不舍的目光中狠心坐上三轮车离开,掌声经久不衰,一声声的“言教授再见”在他身后响起,车子都驶出好远了还能听见小孩子高亢的哭声。
言小有忍不住回头去看,但是昭平村已经被曲折的山脉给挡住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梁富贵骑着车在前面迎风对他喊道:“言教授,有机会您可一定要再回来看看呐!我们大家都会想念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