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倔!”
“怎样?”
“……”陈未南脸涨得通红,最后泄气的低下了头,“算了。”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柴焰眨眨眼,视线依旧模糊。
沉默许久的屋主突然出了声:“你和我家丫头一样,自以为是。”
“大叔,你帮我劝劝她,太要强,容易吃亏,你女儿是不是也吃了这个亏?”陈未南希望大叔言传身教,他不在乎柴焰是灰溜溜的被赶出律师圈,还是风风光光地做着律师,他就想她平安,他想她好。
房间的灯泡发着摇曳的光,屋主的脸在微弱光线中恍惚着,“是吃了大亏啊,太大的亏啊。”
“什么亏?”柴焰问。
“被火烧死了,就在这山上,我的江江啊……”呜咽隐忍的哭声从屋主的指缝里压抑传出,而柴焰脑子里则猛烈震荡着那两个字:江江!
说不准是重名,兴奋过后,她安慰自己。
可马上,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之前一些看似毫无联系的事情此刻正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发生过火灾的大山,被烧死的江江,沈晓客户安排的宿营……
她猛地跳起来:“陈未南,你们学校组织来过这里?栾露露也来了吗?”
“啊?”陈未南嘴巴开开合合,“我哪知道啊?”
柴焰生气地甩着手,懊恼非常。
见状,陈未南委屈地嘟囔:“她和我又没关系,她来没来我真不知道啊。”
算了,这种事是真的不能指望你。柴焰侧头看向屋主,目光专注:“大叔,能和我说说当年的事吗?这对我确认一件事,很重要。”为了加重语气,她接连点了两下头。
***
譬如这样清幽寂静的夜,并不适合回忆一些悲伤的事。
屋外起了风,竹林微动,发着沙沙晃动声,屋主眯起眼,凝望着头顶亮着的黄色光点,渐渐,那光点融化摊平,成了悬在冬季天空里的太阳。
那年,蕲南是个难得的冷,天空苍白,日光温暖有限,他的女儿江江却坚持每天上山猜野菜。
没办法,他才下岗不久,新工作难找,家里储蓄不多,懂事的江江每天写生之余,总是背着竹篓上山去挖野菜,偶尔挖得多了,家里吃不了,江江会把余下的野菜拿去市场寄卖。
“江江很懂事,她爱画画,才考上大学,美术专业。她总说‘爸爸,等我成了大画家,一幅画就可以让你吃穿不愁半辈子’。”屋主摸摸早不会流眼泪的眼角,继续说……
江江的反常是突然的,他记得有天江江直到天黑了还没回家,他急了,正准备和邻居一起上山去找人,灰头土脸的江江背着空空的竹篓远远的走在了进村的路上。
江江的妈去世早,他既当爹又当妈,为江江操心不少。他很少打女儿,可那天真是气急了,打了江江两下,他是真的担心死了。看女儿疼地直抽冷气,他又心疼了。
他去村医院给女儿拿药,回家时,江江正看着窗外想事情。敲门声引起了江江的注意,她回过头,问他:“爸,怎么才能让一个人开心呢?”
那刻,他觉得女儿或许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他想问江江是不是,可顾忌女儿年纪小、敏感,他犹豫着,一直没问出口。
他真后悔,为什么不问问呢?或者他不再让江江进山就不会出事了。
接下去的几天里,江江还会进山,菜摘的越来越少,人发呆的时候慢慢多了,直到有天,江江出门,再没回来。
一场森林大火后,解放军在一片烧得只剩黑炭的土地上找到了江江的遗体,她蜷成一团,像重回婴儿时期似的躺在地上,只是,她再不会笑,不会说话,不会画画,她再活不过来了。
***
“火灾是哪天发生的你还记得吗?”生命的逝去总让人情绪低落,柴焰梗着喉咙问。
屋主轻笑一声,“怎么能忘呢?新年第一天,一月一号。”
柴焰松了口气,全对上了。
她心情沉重的思考着余下来的问题,死了的江江无疑是楚爵口中的那个江江,他把这次的聚会安排在这里或许就是希望她能发现什么,可江江和楚爵是什么关系,江江的死是否和楚爵有关,楚爵为什么会对栾露露执着,这些她依旧不懂。
***
夜风清凉,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柴焰一跳。她定定神,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栾露露,就算你是我客户,可现在几点了?”
“柴焰,楚爵要跳楼!”栾露露带着哭腔说。
“……什么!”
☆、Chapter 7不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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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接受别人给她的好,心安理得,有的人总嫌别人予她太多,诚惶诚恐。我不是这二者,我希望我爱的人可以再爱我些,并且,我愿爱他更多。幸福、生死,从容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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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觉得,夜也可以是寂静明亮的。
栾露露站在延展式的高楼天台上,眼睛才向身侧旁的霓虹街楼轻扫一眼,便惊恐万分的合上眼。
她嘴唇颤抖,感受着二十八层天台上厚重的风拍着她的衣襟,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她抓住了一旁的栏杆,人渐渐找回了踏实的感觉。
就在当晚,当她看到电视里播放着冯疆董事长易主的新闻后,她发疯似的找楚爵,可无论是公司还是楚爵的住处,她一无所获。
也是在她抓狂时,楚爵打电话告诉她,他在她住的酒店顶楼。
呼吸渐渐平息,栾露露握着电话的右手垂在了身侧,“楚爵,生意败了可以再做,至于离婚,我不闹了,你下来吧。”
栾露露的声音隔着波段信号断续的传进柴焰耳朵里,此时的她正驾着一辆大的夸张的黄色商旅巴士奔跑在折返市区的路上。她没开过这样的大车,除了不习惯,她心里也紧张。
“没事,出事也有我陪你,怕什么?”身后的陈未南拍着她的椅背,口气轻松地说。
“呸!乌鸦嘴。”柴焰开口骂着,倒也因为他这句话平静不少。体型巨大的巴士转过了一个大弯道,他们离市区的距离还有几公里,而栾露露的电话还没挂断。
***
楚爵站在风里,再往前一步,就是直坠的深渊,栾露露屏息,生怕他做什么傻事。灯火遥远,楚爵的脸明灭间满是惆怅。他摇摇头,侧身朝栾露露扬了下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江江是谁?柴焰今天应该已经替你找到答案了。”
是……吗?栾露露身体忍不住颤抖。她不想再纠结江江是谁了,她就想一切恢复原样,她不知道什么江江,楚爵还是爱她的老公。
她摇摇头,“我不想知道答案,我现在就想你从那里下来,楚爵……我害怕……”
捂着脸,栾露露哭了。
“栾露露,你先别哭,先稳住楚爵。他不单单是因为公司,他是自责!”柴焰板正蓝牙耳机的位置,没猜错,江江的死和楚爵有关。
“是吧,楚爵?”她对电话那端的楚爵说。
楚爵轻笑一下,何止是自责呢?多少年了,这个秘密压在他心里,他谁也不敢说,就这样,沉甸甸的情绪藏着藏着,破坏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他不是没想过说出来,可人性的胆怯让他不敢说出来。
如果不是他安排柴焰发现那些,或许他仍然没有勇气说出这一切。
他大力吸口气,冷风灌进肺腔,冰冷的记忆从那个冬季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