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之后简隋英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脑袋有点儿疼,而且特别迷糊,他知道赵局长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他却无法集中精力去想,这种感觉真愁人。
那天晚上简隋英是被司机和下属架回屋里的,他许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一晚上吐了三次,弄得他一宿没睡好觉,苦不堪言。
第二天他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才抱着发胀的脑袋起床。
等把自己收拾完毕吃了饭喂了药之后,他才有了点儿精神。
他翻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错过什么事儿,然后就在来电显示栏里发现了赵局长的名字。
简隋英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来赵局长昨天跟他说了什么。
他仔细回忆着赵局长说过的话,越回忆心越往下沉。
从赵局长说的话来看,那块地的事情他们并没有放弃,只不过把他公司的名字从申请材料上撤了下来,换上了那个私募基金公司的名字,或者别的什么花点儿钱就能注册出来的一个傀儡公司。
前后一分析,他彻底想明白了,那俩傻逼拿着他推动到那个地步的成果,把他一脚踹了之后转而跟别人合作,还想走他空手套白狼的老路,从政府哪儿捞一块地。
简隋英气得一脚把自己家的椅子给踹翻了。
他辛辛苦苦铺路,送钱,搞关系,好不容易要到嘴的东西,被别人一口叼跑了,他等于白忙活一场给别人做嫁衣,以他简隋英心高气傲吃不得亏的性子,他能干吗。
他又往深一步想,说不定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那俩人设计好的。
两方谈判之初,简隋英是抱着能拿到地就合作拿不到就拉倒不肯出钱的姿态跟他们谈合作的,简隋英并没有跟他们签任何合同,只打算拿到地之后以土地入股。
当时他们以生物饲料公司的名头去申请政府土地,没有这个创新环保企业的理念,简隋英没有名头申请,而没有简隋英靠人脉关系去推动,也没有这个饲料公司什么事儿。
本来这事儿顺水推舟的就要成了,没想到他们临阵变卦,转而不跟简隋英合作之后,送上去的资料已经写着那个生物饲料公司的名字,没有他们,简隋英自己拿不到地。而政府关系已经被简隋英节节打通,领导已经决定划拨土地给这个生物饲料公司,此时简隋英确实处于被动。
但是简隋英一开始真的没有想到,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背后搞这釜底抽薪过河拆桥的一套。按理说他们解除合作不再申请土地之后,李玄应该第一时间知道,而他们重新换个股东申请之后的消息,李玄也应该第一时间知道,既然李玄知道了,他简隋英也应该立刻知道!
然而这个消息却是他从一个交情并不很深的局长口中得知,并且听他的话,这人完全不知道他已经退出合作,这块地跟他简隋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从别人嘴里拔毛这种缺德下作的事儿,只要李玄不是跟他有仇,又怎么能冒着得罪他的风险知情不报呢?何况他和李玄一直处得很不错。
简隋英一时有些混乱,他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其中到底有多少误会,多少内情是他不清楚,看不透的。
他抽着烟想了一下午,想的浑然不觉窗外天色渐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电话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拿起电话一看,是李玉,他这才想起来,他邀李玉今天来他家。可是他昨天酩酊大醉,今天头疼欲裂,还碰上这么个操蛋的事儿,他哪还能记得,而且游泳池屁都没清理呢。
他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李玉那边儿传来了关车门的声音,“我现在过去,你想吃什么,我去超市卖点儿。”
简隋英讪讪道:“小李子,不好意思,你今天别过来了。”
李玉正发动车呢,钥匙拧了半圈,一听他这话,就松了手,发动机以一种诡异地声音熄了火,“怎么了?”
“我昨晚有饭局,喝高了,一天没上班,现在头还疼呢,池子也没清理……”
李玉沉默了一下,“那我过去看看你吧,你没吃饭吧。”
“吃了,叫外卖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晚上过去给你做。”
简隋英现在一点见小情人的心情都没有,他满脑子都是北海那个事儿,再一想到他心中对李玄的怀疑,就觉得此时见李玉不是个好主意,万一他说错话了惹着他就不好了,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宝贝儿你还别过来了,我现在状态不好,懒得动弹,也不想让你看着……改天吧,好不好?”
李玉失望地叹出鼻息,“那行吧,你在家休息吧。”
简隋英松了口气,“行,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好久没喝醉了,休息休息就好,改天你再来。”
李玉沉声道:“以后不许再喝那么多酒。”
第五十八章 …
简隋英知道这事儿不能打草惊蛇,得暗中慢慢查,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人。
他是真的给惹恼了,不管里边究竟藏着什么猫腻,敢这么玩儿他简隋英,别说地了,他绝对让那俩人一颗石头子儿都别想捞着。
他先是联系了赵局长,让他找个理由把文件压下来,拖延一段时间,然后让他不要跟任何人说。
赵局长起初非常犹豫,他一听这话知道里边儿肯定是有事儿的,但是还不知道究竟什么事儿,涉及到什么人的利益,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他跟简隋英关系也不算特别铁,他是完全没有理由为简隋英承担任何风险的。
但是在简隋英的一再保证之下,他才同意找个理由拖延两个星期的时间。
有了这两个星期,足够简隋英把这件事给搅和黄了。
他先是叫人去查新的控股方是什么背景,然后又打了几个电话给熟人,绕过李玄去联系北海政府的关系。
过了两天,调查的人给了他回复,说现在的控股方是个两个月前刚注册的公司,法人代表是个简隋英完全陌生的北海当地人,注册资本只有五十万,公司类别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工商登记上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简隋英起初以为,既然那个私募基金公司给饲料公司投资了,控股方应该写的是私募基金公司才对,没想到弄出了这么一个傀儡公司。而且这个傀儡公司注册才不到三个月,仿佛就是专门为这件事而生的。
这样欲盖弥彰的做法,更加让简隋英确信了里边儿有猫腻,要不然这俩公司虽然挖了他简隋英的墙角,但是又没犯法,何必弄个傀儡公司控股,把真正的出资方藏起来呢。
究竟是不想让谁知道那个私募基金公司的真面目?
这件事让简隋英疑窦丛生,一件件证据都表明这件事是从头到尾都有计划的,这个生物饲料公司和那个私募基金公司,计划好了让他去给他们铺路,然后临阵前踹了他,自己作收渔翁之利。
简隋英越想越是气闷不已,他这辈子最恨别人耍他,这简直是对他能力和智力的蔑视,是对他极大的侮辱,他赔得钱但他输不起这一口气。
他明知道这件事就是给搅和黄了,他也一分好处都得不到,反而会得罪不少人,但是就是把人全得罪了,他也绝不会让胆敢耍他的人称心如意。
由于那家私募基金不肯露面,往公司这方面的调查一时碰到了挫折,简隋英考虑了良久,依然没有办法排除他对李玄的怀疑,于是开始着手派人暗中调查这份申请资料的运作步骤,他要知道这文件经没经过李玄的手。
他是真的不愿意去怀疑李玄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和李玉的关系,更因为李玄是个可交的人,而且李玄绝对不是为了蝇头小利将自己置于不仁不义之地的人,简隋英想不出他能因为得到什么巨大的好处而瞒着他,冒着和他翻脸的风险去帮他们继续运作这块地。
这完全没有道理。
但是作为这件事的直接经办人,李玄没见过这份申请材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如果他见过,在李玉已经通知他自己和生物饲料公司不再合作的前提下,他看到控股方变更了,应该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会不通知自己呢?
难道他根本就不知道?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立刻被简隋英压下去了。他知道李玉的办事能力,能当天上午做完的事他都不会拖到下午,这么重要的事他不可能没告诉李玄。
这么想了一圈,他依然是一肚子疑问,出于太多顾虑,他现在不敢冒失地给李玄打电话,因此他现在真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这件事发展到这个地步,有太多的可能性,然而每个可能性看上去都异常地不合理。
那个私募基金公司是什么背景?他们和生物饲料公司是什么时候建立联系的?是一开始就有计划的利用他,还是中途走到了一起?李玄在这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他究竟知不知情,知情到什么程度,为什么对他据实不报?
简隋英觉得自己肯定有什么东西没考虑到。
通常来说,一个人思考一件事情,会罗列出多个可能性,这些可能性通过逻辑判断和事实推导能够得出一个或多个能把所有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的想法,其中应该有一个他认为最合理最接近现实的,然后简隋英现在却捕捉不到这么一个最接近真相的,他觉得每一个想法都前后解释不通。
这件事让他深深地头痛,以至于他一直陷入思考和调查中,两次推掉了和李玉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