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且吟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
纪珩计算过了,在这个已经从武侠过度到修真的世界里,他这样做并不会引起人类的怀疑。于是他问道:“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
没等裴松说完,风且吟忽然指着南面的天空叫道:“那是什么?”
裴松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他看着南面越来越亮的光柱,不敢再耽搁,立刻双手掐诀,御使着脚下灵舟飞速朝着南面飞驰而去……
灵舟在修士的驱使下陡然加速,风且吟和原平在惯性作用下猛地向后倒去,纪珩一手一个把两人拉住了。
原平站稳了以后连忙道谢,“谢谢纪大哥。”
纪珩摇头道:“不客气。”
风且吟一只手臂搭在纪珩肩上,背对着裴松冲他动了动唇。
纪珩看懂他的唇语了,意思是:“这个修士看起来年纪好小,不知道有没有十七岁?”
他摇头,剩余能量严重不足,不能再浪费在计算年龄上了。
见纪珩摇头不语,风且吟笑了笑,转身看向灵舟前进的方向。他年少时做梦都在想若是有一天能在天上驰骋,该是何等快意,可这一天真到了,他才发现现实与他所想象的相差甚远。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他试图去抓那些云时,发现它们是抓不住的……
此时天色微明,空中依然阴云盘结。
而水月城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只剩下一个微小的轮廓,从灵舟上俯视大地,那些山林建筑全都变成了小小一块,以手指丈量时不过一个小小的指节大小,恍惚间有种九州尽在掌握的错觉。
灵舟的速度极快,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从水月城赶到了南海边的兆水。兆水是南越国最后一块土地,这里距离南海最近,百姓均已捕鱼为生。
急速行驶中的灵舟骤然停下,若非风且吟早有预料,只怕又要被晃倒。
而原平这少年始终蹲在角落里扒着舟壁不放,虽然依旧被晃得脸色青白,却比一开始险些被甩下灵舟好上许多。
之前那道为他们指示方向的银色光柱近在眼前,风且吟这才发现那道光柱的源头是一名修士手中的玉石。
见到了目的地,裴松立刻指挥着灵舟下降,满脸都是兴奋之色。见状,风且吟无奈地摇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
见到裴松等人到来,那个手里捏着一枚玉石的修士转过身来,同时掐灭了手里那道直冲天际的银光。见到跟在裴松身后的三人,他微微拧眉,疑惑道:“怎么会有三人?”
裴松兴高采烈道:“去接原平的时候又收了两个,资质很不错的。”
那修士点头,一双温和的眸子看向纪珩等人,开口道:“我是剑宗首席弟子裴玉。”在他身后,还有五名身着白色箭袖长袍,身负长剑的修士,人人目光凛冽。再后面,则是三十来个年纪在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凡人,有衣衫褴褛的贫民,有带着武器的江湖游侠,有锦衣华服的贵族,也有身体单薄的儒生。无一例外的,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枚样式一样的玉牌。
裴玉人如其名,他生的面如冠玉,温文尔雅,身上的衣袍虽然也是白色,领口处的银色纹路却更加精致,袖口也不是跟其他修士一样的箭袖,而是滚银边广袖,在湿润的海风中微微拂动,显得飘逸出尘。
“此间世界能修习武道的人几乎都拥有灵根,但要进我御剑仙宗门下,除了千里挑一的上乘灵根,还需在剑之一道上独具灵韵。”裴玉的目光从纪珩和风且吟身上掠过,右手拔出背上长剑。
那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剑身呈古朴的青铜色,不显丝毫锐利,同他的主人一般,温和内敛。然而在他抽出这柄剑的时候,站在他背后的那些修士立刻露出了兴奋之色。
就连在风且吟眼中还是个孩子的裴松也端正了脸色,他招手让原平站在过去,然后退了几步,和裴玉身后的五名修士站在了一处。
裴玉单手持剑,剑锋指向纪珩和风且吟,轻轻一划。
就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剑,风且吟的瞳孔却骤然收缩,点漆般的眼底清晰地映出被那一剑搅动的空间。
一层又一层透明的波浪在裴玉和风且吟之间涌动不休,如同此刻拍击在岸边的雪白海浪,声势浩大。
“这是剑意!”风且吟暗暗心惊。他们风家从祖上起就是用剑的高手,从曾祖父到他的父亲,都曾修出不同的剑意,甚至他自己,经过多年的苦学也有了一丝剑意的雏形,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将剑意幻化出异象来。在刚刚裴玉出剑的那一刻,他浑身都开始轻微地战栗。
这并不是他怕了,恰恰相反,他从未有过的兴奋起来。若不是自知两人实力相差极大,他甚至会开口向裴玉挑战,一人一剑打个痛快!
眼见那些由剑意化成的浪涛奔涌而来,风且吟心知这是考验了,遂屏住呼吸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无色的浪涛将他吞没。
身体骤然失重,待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立在湖底,四面八方都是水。
他的衣裳完全浸湿了,束起的头发在湖底水草一般飘动。
而在前方不远处,有一道微微散发出白光的门,提醒他那就是出路。
但风且吟并没有立刻向前走,而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摸索周围。
水很凉,但还不到冰冷的程度,水底的沙石和水藻每一样他都细细地摩挲过,完全没有任何破绽,或者说,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看不出破绽。
思及此,他不再试图研究这水底的东西,而是趁着憋着的那口气还在,抬脚就要往前走。
然而刚刚他在水底无论做什么都十分自由,现在他试图向出口走去时,整个身体却像是陷进了泥潭里,每动一下都好似被数不清的东西缠住,这短短一小步的距离竟是艰难万分,他费尽力气,抬出去的那只脚却始终无法落地。
风且吟此时不能呼吸,平时的十分力现在只能使出六七分,见实在无法迈出去,他索性将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看来这就是考验了。
本来就没指望着能顺顺利利地走到出口,因此对此结果风且吟丝毫不意外。
现在的问题只有,裴玉想考他什么?
“……要进我御剑仙宗门下,除了千里挑一的上乘灵根,还需在剑之一道上独具灵韵……”
裴玉之前说过的话在脑中响起,风且吟双眸微微发亮,莫非,裴玉要考他的剑意?
虽说他的剑意只是初具雏形,但连原平那个连剑都没摸过的小子都能入选,倘若真只是考验,应当不难。
思及此,他从怀里取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剑柄。这枚剑柄的制作材料他并不清楚,其上紧紧缠着黑色的布条。
将之握在手里的那一瞬间,风且吟恍惚觉得,曾经伴随他十几年的那柄宝剑,仍然被他握在手里。
抬起手,他就像曾经千千万万次挥剑时那样,持剑猛地向前一斩。
平静无波的湖底忽然出现了一丝风。风力弱小却无坚不摧,先前如泥淖般阻碍风且吟前行的水像是被一双巨手拨开,从中间显出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道路来。
风且吟眉眼含笑,将剑柄收回怀里,大步出口走去,这回再无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