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决定,我不是已经这么做了么?”隋心轻笑着,抬手擦向夏瓴的眼角。
水雾中,夏瓴只见到那抹笑里,仿佛和着血。
静默良久,夏瓴才再度开口“好,我不再劝你。但是我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什么?”
夏瓴将眼泪擦干,笑问:“你还记得一年前,你将那幅油画寄到美国,托我带给钟铭吗?”
“记得。”隋心颔首。
“那钟铭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哪一天送过去的?”
隋心缓缓摇头,不禁蹙眉。
停顿了一秒,夏瓴轻声道:“就是在他订婚的那天。”
隋心愣住:“什么……”
“我当然是故意的!”夏瓴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我故意选在那一天送上贺礼。就是要搅这个局!”
——
夏瓴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她带着那幅油画来到休息室里的情景。
那天的钟铭身上也穿着像今天一样的定制西装,衣着光鲜,全身上下都透着尊贵和优雅,可是他的眼神却极冷极沉,幽黑的望不见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死去。
直到她将包在油画外面的保护纸,一把撕开。
那双黑眸里,才融入了一丝色彩。
时间因此而凝滞。
那高大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来到跟前,抬手的动作透着小心翼翼,直到修长的指尖触到那上面的油彩。
那一瞬间,夏瓴仿佛看到了,那片漆黑中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湿润。
然后,夏瓴将那幅画交给他,转身走向门口。
在手搭上门把的瞬间,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有没有说什么。”
隋心什么都没说。
可是夏瓴却说:“哦,她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
半个小时后的仪式上,那高大而阴沉的身影如期出现。
站在彼端的姚晓娜盛装出席,是全场最漂亮最亮眼的所在。
直到那抹沉黑的身影走到姚晓娜面前,全然不顾司仪宣布的流程,径自打开放在桌上的丝绒盒,露出里面那对豪华而造价不菲的订婚戒指。
男款的那只,被那粗粝的指尖拿起,轻缓的投入香槟杯里,激荡着淡金色的液体,涌出细碎的泡沫。
而女款的,则孤零零留在盒子里。
随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说:“我现在宣布,礼成。”
话音落地,他已转身离去。
全然不顾姚晓娜、双方父母,和一屋子的亲朋好友。
那一刻姚晓娜的脸色,是夏瓴印象中最难看的,她从没在姚晓娜脸上,望见过那么苍白的颜色,仓皇失措呆呆站着,丢失了尖酸刻薄的利爪。
——
故事讲完,夏瓴依旧是那样的笑,还多了一丝痛快。
在隋心震惊的目光下,夏瓴说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希望你改变主意。相反,是希望你坚定自己的选择。既然你是为了身边的人牺牲,放手,那么我就再多给你一个理由。心心,钟铭这个男人,的确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夏瓴的话清晰地响在耳边。
隋心扬起笑容时,尝到了心里鲜活血腥的疼,被人凌迟的疼。
为了那个男人而疼,更为了再难动摇的决心而疼。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丫头,再也不是那个哭着说你要身披金甲战役,脚踩七彩祥云回来,让我后悔当初没有选择你,转眼却又情难自禁不懂得拒绝的小丫头了。
现在的她,已经学会成全。
如果在一起是对别人的伤害,那么保持距离,就是对彼此最大的救赎。
正如夏瓴所说,钟铭值得她这么做。
就算现在只尝到了苦涩,也许多年后历经沧海,再回顾这条荆棘路,却可以体会到,何谓“历经伤心事,才知乃回甘”。
所以……
钟铭,是时候说再见了。
☆、Chapter
夏瓴先一步离开了。
隋心走出休息室,又在洗手间里补了一下妆,这才顺着来时的路,穿过走廊。
会场那边的动静声越来越大,不知进行到哪个环节了。
然而,就在隋心越过最后一个拐角时,只见几步前的落地门敞开着,冷风灌了进来,掀起厚重的窗帘。
她正要越过去时,眸子不经意晃过,就见本该在会场上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就站在玻璃的落地门外。
那黑色,深沉而凝重,仿佛和夜晚融成了一体。
迎着走廊里光线的那双深邃的眸子,也像是快要被吞没一般。
他没有上前,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双手插袋,专注而沉默的望着她。
他在等候。
令她不得不站住脚。
她回望着,连再往前多走一步,假装看不到他的念头都没有。
就这样静静地,用眼睛将对方装进记忆。
然后,她缓缓迈出第一步,却不是会场,而是他身旁。
就这样,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直到她整个人都已经站进风里。
只见他伸长手臂,将落地门带上,从里面飘出来的人声,立刻被关入了另一个世界,耳边只留下呼呼风声。
——